《逆天大反派[穿书]》作者:风卷浮云走 文案 药烛的处世之道从来都是以暴制暴 以前是,现在也是! 天道无情,枷锁缠身的反派设定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不过是轮番上演的戏剧台子罢了。 什么世人皆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呵。 命,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 谁敢让她死,她就让谁亡! 永生永世,至死不休! 冷绝美艳祸世大妖 VS 执垮多情修仙世子 恰逢对手,旗鼓相当。 比心黑,她从来没有输过!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药烛,连云霁 ┃ 配角:卞庭越,柳寄雪,戈川,戈刑,牧屿 ┃ 其它:师尊 第1章 穷酸的妖 夜很黑,月光很凉,牧屿敷衍地看着面前黝黑的大门。 这里,有妖,一只小妖。 “哐!”的一声,房子里的东西被一阵摔砸。 声音还没有停止,大门就炸开了。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门里面极速窜出来,直冲牧屿的面门。 药烛,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房屋的主人瑟缩着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嗓子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大……大……大师……”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另一边,看着飞速而来的白线,牧屿没有闪躲,只是淡淡地抬起手,连脸上的表情都懒得变一下。 瞳孔下意识缩成一条线,以捕捉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 妖物的身影,在她的眼里被放小无数倍。 左手锋爪伸出,直刺进飞扑而来的妖物的脖颈。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指甲流下来。 那只小妖露出惊骇与恶毒的神情,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压根就轮不到药烛睁开眼。 她就像幕后黑手一样,只需要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就好。 毫无兴趣的对着拿了妖物走过来的牧屿甩甩手,请示她该要怎么处理。 药烛挥挥手,站了起来,“把皮扒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转向身后,优雅得将手递向还没有回过神的老翁。 老翁眨巴了两下眼睛,犹豫着还要不要砍价。 药烛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老人家……” 眼里的有亮光一闪而过,在这深黑的夜里显得非同寻常。 老翁蒙住了,呆呆得立在那里,然后惊恐地看着药烛,手臂刚刚拿起指向药烛,就一口气没喘上来,倒仰了过去。 牧屿找了一个水缸,已经在剥皮撕了,腾不出手来扶他,只是询问着看了一眼药烛。 见药烛也只是冷眼看着,她就默默扭过头,继续处理手里的东西。 药烛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翁艰难地掐着脖子,脑门上青筋暴起。 她想知道,这本书里只是被作者写出来用来交代人物背景的无关人员,会不会在没有完成任务时就死掉? 简单意思,就是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杀死这个故事里的人物? 总不能,真的按照已经写好的剧本,一头撞死在城墙上。 身旁的老头还在一股劲的嗬嗬,他轮流值班的某儿子看到父亲不对劲后马上跑过来扶他。 一边给老翁顺气,一边面目狰狞得想要冲上去生吞活剥了药烛。 药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担不起这祸世大妖的角色啊,只是冷着眼看了做了一会儿壁上观,就硬不起心肠了。 抬起手指了向脸色青紫,大白眼马上就要翻过去的老翁,轻声道,“孽畜。” 老翁不难受了,能喘上气了,扑腾着立即就要站起来,儿子挣扎着扶住他,看向药烛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迷茫。 他踉跄地走过去,气虚地作揖道,“大……大师,是老朽……老朽卑劣了……您大人又大量……还请……还请……” 药烛别开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用了。” 五指一翻,她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接近于无色的东西。 原本只是虚虚地握住五指,却有极其凄厉的声音转瞬间传出。 眼中有金光不由一闪而过,药烛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无限嗜血的笑容。 她想要,听……惨叫的声音,嘻嘻嘻。 不远处的牧屿身形猛得僵直了一下,受到威胁的她瞳孔刹那间竖直起来。 大人动了杀意! 药烛终于回过神来,懊恼地皱起好看的眉,将扩散出去的无尽威压收回来。 眼中依稀残存着一丝暴虐,药烛咬紧牙关。 这具身体是有多残暴啊,就算换了一个灵魂,也是残忍弑杀至极,就连落在她手上这么小小的一个妖物,都要用钝刀子慢慢地割。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天道当做上神晋升的工具而杀掉的。 毕竟,没有那个掌握权利的人愿意被别人挑衅。 徐徐站起来背过身去,药烛已然不想和他们多说话,她随意道,“回去吧,我们会按规矩办事的。” 规矩,就是除妖人在除完妖以后还要在被害人家住一晚,以防有妖物复生回来报复,或者召唤同伴回来复仇。 老人颤颤巍巍地在儿子的搀扶下离开。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在这里多待了! 这个随意请来的除妖师要比那个妖怪还恐怖一百倍! 她刚刚那个眼神,真的是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当牧屿地拿着处理完的毛皮再回来找药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房屋里的卧榻上睡着了。 不由地顿了一下后,她低垂下眼帘,弯下腰把毛皮放好。 静静地走到床边,一身粗制衣衫缓缓褪去,预想中那冰肌玉骨,白皙如脂的裸/体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本该平摊在地上灰褐色衣物堆叠在一起,好像盖在了什么东西上。 一只玉白小兽闭着眼睛将盖身上的衣衫拱开,恣意地抬起小脚踩在地上,优雅得不似寻常。 的确也不是寻常之物。 小兽身后九尾,飘柔似风,身下无物,却能脚踏悬空。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满是天真与清纯,踏空来到药烛的身前,它抖了抖耳朵。 小鼻子微微耸动,几乎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想把她一把把它搂到怀里。 事实上,药烛也的确这样做了。 她毫不温柔得一把将牧屿扯到怀里。 搁那儿装什么装,又不是没一刀血一口肉的打过架,当初那血淋淋的血盆大口自己可是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牧屿默默地变回原始形态窝在了她的怀里不再动弹。 药烛怕冷。 她放过自己不杀,也不过是晚上有被子盖罢了。 毕竟,她可是能祸乱天下的大妖啊,愿意臣服于她的妖,能天上排到地下。 若不是流年不利,被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给整治了,说不定,她还在哪里祸乱天下呢。 瞎想了一会儿,她苦笑着摇摇头。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罢了。 莹白色的光华霎时间铺满了整个卧室,毛绒绒的尾巴们缓缓落在药烛的身上,为她带来柔软与温暖。 牧屿是一只狐妖,却是生而不凡。 她是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注定成为神的妖怪。 在原著里,她是女主的同伴,最后和女主一起成神。 而药烛则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最后被男女主联合杀死。 既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死去? 所以,这故事里的一切机缘,她都要捏在自己的手里。 一步一步登天,一步一步成神,又有谁能跟她平起平坐? 不过,现在的她太弱了,她需要一个打手。 按照原著剧情,她会在被封印后遭受众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重伤。 挑战当然是不可能输的,但输却不是因为挑战。 那个该死的神所设下的封印,但凡她动用了身体内的一丝妖力,体内的妖力就会以十倍百倍的力度反过来伤害自身! 她,确确实实需要一个保镖了。 一个承载着天地大运又强大无比的妖 。 故而,收服牧屿,是她要做到的第一步。 只是—— 疼到要死!! 那该死封印真不是说说而已啊,简直是让她有口难言。 说不清是哪里痛,就是感觉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是痛的,感觉就连神经末梢都要炸开来一样。 只此一次,就让她心有余悸,几乎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硕大的太阳缓缓越过地平线,清冷的光唤醒芸芸众生。 鼻尖传来稍许冰凉之意,药烛困顿地睁开了眼睛。 牧屿的眼睫毛颤了颤,她知道药烛醒了,却不打算多做动弹。 药烛大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发呆,明知道这里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脑海中却还是不自主的浮现出一整天的规划。 今天9点前要谈妥和B公司的合作事宜。 下午要去开一场协商大会,回来以后还要去参加一个饭局等等…… 如果不是因为她捡书的时候,脚打滑撞在了桌角上,她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过着那样千篇一律的生活啊? 苦笑着摇头,她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 不过呢,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她始终是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回望那个平凡又安宁的世界,有多少人,无趣而庸碌的过完了一生? 洁白柔软的大尾巴慢慢从她身上滑落,比世界上的任何锦缎都要珍贵美丽。 药烛抚摸着洁白的狐狸尾巴,稍显遗憾。 她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只为爬到事业的最顶端,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可是风一吹,哗的一下就没了,都不让她好好说一句临终遗言。 相比来说,她现在抓在手里的牌,可比她上一世拿着的牌好多了。 最起码,不用从底层开始奋斗了 。 但还是让人感觉很心酸啊,一个注定成为别人踏脚石的祸世大妖,这和用自己成全他人有什么区别? 随便套上原主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的寒酸衣裳。 她嫌弃地撅起了嘴。 这个世界吧,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不好的很。 想换一件衣服,还要等裁缝赶制几天,期间还让质疑了好几次有没有钱。 她像是那种穷酸的人吗? 她不就是衣衫褴褛了点,骨瘦如柴了点吗? 定金都交了,还要质疑她有没有钱,真是奸商! 打开木门走了出去,她揉揉眼去院里的水井旁打水洗脸。 晨光微凉,晃荡的水桶慢慢倒映出一个人的脸庞。 呵,这人可真丑…… 深陷的眼窝,毫无血色的脸皮,黑紫的嘴唇。 就连头发都干枯无色泽,还有无数白发交杂丛生。 简直就像吸du过量,即将嗝屁的瘾君子。 悠长地叹息一声,药烛望天无力。 都是封印惹的祸啊…… 若不是她急需一个保镖,又怎会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后果的和牧屿硬刚。 虽然它还只是一个九尾狐妖幼生体,但那体质依旧是其他妖怪所望尘莫及的好不好? 况且她又有诸多顾忌,不敢使尽全力。 那场仗,真可谓是打得痛心无比,鲜血淋漓啊。 抬手将安静的水面打破,她撩起冰凉的井水扑到脸上。 心思不由自主地放在前往何方的问题上。 下一步,该怎么走? 随着井水慢慢泼在脸上,她慢慢恢复了青春。 吹弹可破的肌肤,张扬凌厉的长眉,戏谑冷情的眼睛,还有微微张开的一点朱唇。 掺杂着银丝的头发也慢慢变得乌黑亮丽,那随手掰折的树枝已再配不上她的美丽。 牧屿立在门边,心思深沉。 她是最识时务的,当她看到药烛穿着寒酸破旧的衣物时,她收起了自己的绫罗绸缎。 当她看到药烛面容丑陋时,她也收起了自己倾世容颜。 但是,当她知道药烛不再强大,只是垂死之人时,她在考虑自己下手的时机。 强大,永远是妖怪世界不变的准则! 而吞噬掉强大者的妖丹反哺自身,同样也是这个世界,万年不变的准则! 第2章 收拾小弟 拿到裁缝做的衣服,忽略掉街上那些盯着她的人所露出的贪婪眼神。 药烛随意找了一个食肆坐落,点了两个小菜。 抬眸瞥了一眼满眼心事的待在一旁的牧屿,她轻轻笑了一下。 这妖真是,藏不住事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两厢安好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概是她的风格,相对于阴谋,她更喜欢阳谋。让人明明知道那是陷阱,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在想什么?”药烛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上她的眼睛,戏谑里透着认真。 牧屿呆了一下,眼里闪过无措与惊慌。 看,这就是不经世事的妖怪,和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人也无甚两样。那错综复杂的算计几乎写满了整张脸。 牧屿心虚地别开眼睛,不去看她,淡淡道,“没什么。” 药烛不想和她玩兜圈子的游戏,她痞笑着认真道,“在想……怎么才能杀死我?” 牧屿的瞳孔霎时间紧缩,桌下的手掌用力捏紧又松开,最终化作爪样一蹦三尺开外。 身前的桌子都被她逃离所发出的气浪震碎。 四周人影重重,好事者已经打算围上来了,一些明眼人感觉抢来包袱逃开。 牧屿戒备万分地蹲坐在窗口,巨大的尾巴虚影和兽性显露无疑。 龇牙咧嘴的向药烛发出警告,满脸凶悍与忌惮。 药烛不想如此惹人注意的,她苦笑不得,这是打算全力以赴,打不过就跑了啊。 “不要那么紧张,我们谈谈?” 话音还未落下,远处就有尖叫声传来,一个身着灰袍的人极速而来。 推开人群和杂物,他手里提着刀,脚上的草鞋也跑丢了一只也不自知。 一脸严肃,如临大敌。 就算他只是个未及人腰的小孩儿,但他脸上认真的神情足以证明,不要小看这个小孩儿。 药烛下意识的对上牧屿的眼睛,两人都眼中都写满了意外与忌惮,这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这个巧合,不足以打破眼前的僵局。 小孩儿也慢慢停住了脚步,他看出来狐妖正在在和人对峙了。 眼神飞快地扫视过来,他看到了镇定自若的药烛。 药烛对上他的眼睛,自信的朝他笑笑,然后抬手示意他放心。 缓缓地别过脸,药烛还是轻笑着。 看来,这狐狸也是不能给好脸色啊,只是平常跟她处了两天,就敢有异心。 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四周的一切,包括时间——缓缓静止。 这一切,牧屿都没有察觉,忽的闪了个激灵,她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磅礴亘古的威压降临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哪怕只是她的毫毛不小心动了一下,都可能会招至杀身的祸事! 时间走的很慢,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闭着眼睛的药烛缓缓睁开了眼睛。 黝黑深沉的眼睛里符文流转,金光丛生。 可身上却邪气四溢,暴虐无道。 她的眼里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好似这世间的一切在她眼里不过蝼蚁。 牧屿的瞳孔忽然惊恐到放大无数倍。 上一次她们之间的战争缓缓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说她没有小看过药烛那是假的,堂堂一个祸世大妖,和她打架的时候却缩手缩脚,扭扭捏捏,还没有她来的爽利痛快。 但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 不管当初她为何那般难堪无用,她,毕竟是祸世大妖啊,自己在她眼里,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祸世,不只是一个名头那般简单,那是天道——都拿她无法的妖孽啊! 药烛走过来的声音一步一步落在她的心尖上,就像是催命的鼓点。 身上的毛不可抑制地炸开,她被迫恢复原始形态以抵御这铺天盖地的威压。 片刻后,她幼小的兽体无助的从窗台上掉下来,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灵动的大眼睛里不再充满笑意,反而充斥着无尽的畏惧。 那侵蚀心魄的压迫,让她几乎不敢生出丝毫不敬之心。 邪肆地笑着,药烛在她身前停住脚步,缓缓蹲下身躯。 她轻佻地挑起牧屿的下巴,大拇指刮过她长长的胡须。 “你知道的……因为封印,我使用一次妖力……会受到多大的痛楚……” 牧屿知道药烛还需要她,说出这句话,就证明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朝着药烛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压着嗓子呜咽地祈求着,大尾巴在身后扫地一样左右摇摆着。 药烛还是轻佻地笑着。 她最喜欢这只小狐狸的眼睛了,笑的时候带着娇嗔,求饶的时候带着谄媚。 要是突然看不到了应该会有点失落吧。 不知不觉间,心底忽然窜出一股子欲念。 就像化作实质一样变成妖媚的人声轻咬她的耳朵。 “喜欢就挖下来吧……强者为尊,你拿了她的,她只会感激涕零……把皮也扒下来吧……我喜欢她的尾巴,可以做一个围脖……” 药烛危险的眯起眼睛。 她猛得想起原著中关于“自己”的设定。 修炼出了岔子,被心魔控制,成为了一具残忍弑杀的行尸走肉,最后被天道作为上神晋升的工具而杀掉。 心魔吴侬软语的声音忽而自她的心底传出。 只是片刻后,它突然疑声,“咦?你不是她?” 药烛的眼睛刹那间浮现出无尽金纹,更为磅礴壮阔的妖力倾巢而出! 眼前的牧屿真是碍事极了,药烛一把把她扯过来,左手抓住她的一根的尾巴连根扯断。 这就算是这次背叛的惩罚。 牧屿哀嚎一声,声音凄厉无比。 随意把她扔到了一边,药烛闭上双眼沉入识海。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好久以后才会出现的心魔,现在就出现了? 牧屿泪眼婆娑着爬到一旁的角落里,把自己蜷缩起来,隐起身形。 她已经不敢多做放肆了,她以为刚刚大人那突然宣泄而出的妖力是针对她而来呢。 还好,还好,不是她遭殃,也是自己眼瞎,居然去惹这尊煞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太碍事了吧。 大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只是一条尾巴而已,只是一条尾巴…… 眼里噙着泪花,她心疼地转过身去舔舐自己莫须有的伤口。 心魔还为成型,药烛轻松进入到了自己的识海深处。 一个恢宏阔气的巨大宫殿渐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粗可三人合抱的擎天之柱顶起巨大的房梁,地上白玉为砖,明净非凡。 一女子衣不遮体,袒胸露/乳地横陈在血玉镶嵌的金座上,身后,是一个大马金刀,不可一世地靠坐在椅背上的男人。 看不清脸庞,但药烛隐隐约约知道他是谁。 心魔痴迷地看着男人的脸庞,双手不安分地摩挲着男人的胸膛。 她的红唇妖艳无比,眼神yin欲非常。 眼尾扫过无动于衷的药烛,她轻笑一声,酥音入骨,“你果然不是她。” 药烛声音森冷,“不是又怎样?” 心魔微微笑着,眯起眼睛,“没怎么样啊。” 空气静默下来。 药烛变出一个座椅,□□□□地坐下,不打算先开口。 心魔独自一人唱着戏也是没意思的很,她闲聊道,“兄台打哪儿来啊?” 药烛想了一下,接上了那句经典的电视剧台词,“自东土大唐而来。” 心魔微微笑了一下,放过那个YY出来的男人,表情略显玩味地看向药烛,“那你想知道我从哪儿而来吗?” “不想。”药烛真心不想听她废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也是。”心魔自言自语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都知道的。” 药烛挑眉,“你知道我知道?” “当然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嘻嘻。” 心魔微微笑着,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的时候妖颜媚世。 晃了一下神,药烛发现自己从坐姿,变成半躺着的姿势。 一手抚摸着男人雄健的胸膛,一手攀上男人的肩膀。 一脸痴迷地看着身侧的男人,勾人的小舌划过自己的红唇。 而那男人也变了一副样子,不复她刚刚看到的那样没有表情缺乏灵活,而是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深邃的眼睛几乎让她沉沦。 不可控制的想要吻上他的唇,将他口中的津液都吮吸个遍。 可是当脖子伸的老长的时候,一股刺骨凉意猛得戳进她的心底。 冷得她心都凉了,跳得慢了好几拍。 须臾间,她反应过来,四周幻想一瞬崩散! 眼中浮现杀意,她愤怒地扭头看向心魔,“你!” 心魔无/耻地肆意咧嘴笑道,“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暴怒的药烛刹那间闪现到她的面前,将幻化出来的刀子递进她的心口。 可是心魔却笑得张狂。 她身体就化作了寸寸飞灰,堆成一小堆落在地上,被莫须有的风吹出去了好远。 不怀好意的声音飘到药烛耳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次的礼物太过寒酸,不成敬意。” 药烛的怔仲了一下,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还会再回来的…… 这次的她是原主的心魔。 再回来,是不是就变成她的心魔,她的执念? 她的执念又是什么呢,会不会像故事里写的那样,把她杀死掉? 回头看了一眼这硕大的宫殿,男人还在上面对着她笑。 情爱? 呵。 一个祸乱苍生的大妖居然会被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真是可笑。 他也只不过是在你闲来无事扮小乞丐的时候对你笑了一下而已,又不是救了你的命,承了你的情。 满脸疲倦地从识海里出来,药烛无力地坐到长凳上,一挥手恢复了这里的秩序。 角落里的牧屿还在哆哆嗦嗦的抖动着。 屁/股后面光秃秃的,看起来可怜异常。 药烛不无心虚地别开眼睛,那也是情急之下,她也不可能什么惩罚都没有的放她回去吧? 这次只是想杀她,下次要是真动手了呢?她只是扯了她一条尾巴而已,她要的,可是自己的命啊。 等哪天她能够杀死自己的时候,可会可怜自己半分? 第3章 气死他爹 秩序顷刻间恢复正常,街上的人群立时又熙熙攘攘地动了起来,灰袍小男孩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他是不是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啊? 好像有一只狐妖? ……哦,对了,那只狐妖! 立马又恢复了戒备,还是刚刚那个攻击性的姿势。 但是他却没有再看到窗台上那个让自己忌惮着的身影。 哎? 狐妖呢? 眼睛随意扫视了一圈,他惊愕地发现了窝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狐妖。 这,就解决了? 这个妖气强大到让他都打算以身殉道来维护世界和平的大妖居然已经被解决了? 尾巴也被人扯掉了呢。 回过神来,小男孩才想起和他有过对视的药烛。 这个一脸严肃的女人,怕是镶玉木牌的除妖师吧? 眼睛眨巴着看向药烛,药烛也看向了他。 在他们这里,捉妖师分为五级。 分别是木牌,镶玉木牌,银牌,剌金银牌,金牌。 至于眼前这个疑似是镶玉木牌除妖师的女人,在他这等连牌子都没有的除妖师眼睛里,那已经是神了! 充满疑惑探究的眼神顷刻间化为星星眼,小男孩崇拜地看着药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赶忙慌里慌张的收拾起来自己的衣着。 然后一脸羞赧着朝着她小跑过来。 牧屿是个鬼灵精的,刚刚被人看到连尾巴都没有了不过是在卖可怜而已。 它可是有九条呢,被人扯了一条又怎样,顶多疼一阵,要回来还能再安上去的。 尽职尽责的化作人形挡在药烛的身前。 看,她身残志坚,知错就改。 现在像她一样识时务为俊杰的人,哦不,忠贞不渝的妖,已经很稀有了好不好? 淡漠地瞥到小男孩,药烛没有任何表情。 比起即将到来的,对她折磨至深的封印,那个心魔最后的那句话让她更为忌惮。 原著剧情的突然改变,她提前和心魔提前对上,还有心魔诡异的消逝都加剧了整件事情的扑朔迷离。 她已经不知道这个预知的故事会向着怎样一个地方发展了。 而她最后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像原著一样被心魔操控,再次成为天道的傀儡,还是走出另一条路,向死而生? 她参不透,这即将发生,却还未发生的一切。 小男孩踌躇地走到药烛身前,一只胳膊突兀挡在他的身前。 是牧屿。 怎么刚才没有见到这个人呢? 她和眼前这个除妖师是什么关系啊? 小男孩一脸呆萌。 “姐……姐姐……”无辜地看着药烛,小男孩犹疑着开口,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药烛。 被两声姐姐拉回了神识,药烛下意识疑惑道,“嗯?” 一声“嗯?”给小男孩吓得激动了一下,当即跪倒在了地上。 药烛不禁露出错愕的眼神,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无力感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彻底压制了下去。 和药烛心中想的正相反,她还以为小男孩是被自己吓着了,实则不然。 “你跪下做什么?”药烛蹙眉,口气不甚温柔。 小男孩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眼里却没有恐惧脆生生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罢稽首三拜,不掺丝毫水分。 药烛愕然。 师傅在上?谁是师傅? “怎么说?”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旁边的牧屿同样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的摇摇尾巴,怎么总感觉缺了什么? ……叽! 缺了一条尾巴!! 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些许追忆与心痛,但还是梗着脖子坚定的对上药烛的眼睛,朗声道,“我爹走的时候说,让我在他死后拜第一个遇到的除妖师为师。” “……哦。”药烛顿了一会儿,发出一个简略的单字音节。 伸出手又偷偷摸摸拿了一个鸡腿的狐妖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药烛,又瞅了一眼小男孩,他们在说什么啊? “……姐……姐姐,那你……”小男孩羞红了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药烛打断了,“先吃饭吧。” “哦……哦,好……”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药烛既没有说要当小男孩的师傅,也没有说要干什么,反而像是逃避什么的敷衍举动。 或许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处理这些杂事了吧。 小男孩没有再追问,想着这件事可能要放在稍后再谈,毕竟是拜师的大事。 小二有幸旁观了很久,只能说是距离你越近的人了解你越深,他深深了解到了药烛的恐怖。 胆战心惊,双眼乱飘的过来找牧屿,小二欲言又止。 药烛看都不看他,随意把一锭银子甩了过去,“赔你的桌子,换一个包房。” 小二雀跃地跳过碎成片片的桌子,一下子接住银子,还不忘点头哈腰地偷瞧药烛几眼。 这可是他以后的谈资啊,这身手俊的都比得上除妖师了! 谄媚的领着药烛三人上了小二楼,倒好茶水后又赶忙下了楼,端上她们早就点好的饭菜。 “饭来了!客官嘞,您还请慢用!” 语气貌似正常的很,可仔细听,仍然能听出细微的颤音。 他一定在想,能一下子就把震碎桌子的人干掉,那得多可怕啊…… 小二走了,包间恢复安静。 药烛什么也没说,先动了第一筷,招呼牧屿和小男孩也吃着,不要客气。 也是上辈子在饭桌上养成的习惯。 药烛不太喜欢跟人在非饭桌的环境下谈正事,总感觉那样太正式了,像是背负起了什么责任。 小男孩不清楚药烛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的吃着面前的几盘凉菜,看起来忧心忡忡。 牧屿没心没肺的抱着一盘烧鸡吃的正香,眼瞅着像是毫不在意,那耳朵却像雷达一样,从一进来就没有消停过。 药烛垫了两口肚子,看小男孩也无心吃饭,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小男孩怯生生道。 “哦?没有?你爹没给你取名吗?”药烛顿了下,觉得这样问不好,又补充道,“那你爹平常叫你什么名啊?。” 小男孩撇嘴,一脸不情愿道,“……蛋子。” 牧屿“噗呲”一声,又硬憋着收了回去。 场面冷静下来,药烛咳嗽一声,开始谈正事。 “你刚才说,你父亲走的时候,让你在他死后拜第一个遇见的除妖师为师?” “嗯。”小男孩点头,蹙起眉头。 “这么说,你爹死了?”药烛直白道,已经懒得委婉了。 “嗯……”小男孩抑郁的点了一下头,也没有纠结药烛的用词。 或许对他们来说,死了就是死了,换一个委婉点的词,也是死了吧…… “我父亲他只是个木牌除妖师,但是他为了还人情,答应别人去诛杀一个据说镶玉木牌都杀不掉的大妖怪,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小男孩看似很平静的说完,放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抓紧了破烂的衣衫。 眼里有闪过晶莹,但只是一瞬,一瞬而已。 “你恨他??” 药烛悠然的夹了两口菜,为了还人情把自己给弄死,留下一个小孩子,他爹怕不会是个傻子吧? “是的,我恨他!”小男孩的情绪突然崩溃。 他睚眦欲裂地怒吼道,“除妖就那么重要吗?!他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去了也是送死!为什么他还是去了,为什么他就不想想我!” 小男孩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恨得小小的手臂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药烛挑了一下眉,瞥了他一眼,心道,哦呦,还挺有心气儿。 小男孩顿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有些离经叛道了。 他的眼中闪过些许慌张。 赶忙跪在了地上认错,继而又是三个响头。 “师傅,还请收下弟子,弟子愿为师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双膝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他,想变强! 想得夜不能寐! “哦?”药烛邪魅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想变强?” 小男孩不答,像是默认了药烛的提问。 药烛无所谓道,“那倒是没问题啊,不过……” 小男孩惊喜地直起了腰,眼里满是希望,期待着她说完这句话。 “不过,你爹可能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哦。” 戏谑地看着他,四周环境开始改变。 房梁和地板不断地扭曲撕裂,捞鸡腿吃的牧屿被迫幻化出她原本的模样。 高贵,庞大,凶残,暴虐! 残忍弑杀的血红色眼睛抬眼闭眸间透露出无尽的邪气与杀意。 好似生来,只为杀戮! 威压,铺天盖地。 可它的前面却还悠闲地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只是眯起眼睛微微笑着,好像算计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她背后路过,只虚虚看到一块尾巴上黑金色的斑纹。 她的气息,比那只狐妖,更让人心有余悸! 不受控制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小男孩被吓懵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心中间歇有些悔恨和断片。 还有几多懊恼。 那只消失的狐妖原来就在这里啊。 自己的父亲被妖怪杀掉了,自己也要在不久之后被妖怪杀掉了吗…… 他还没有变得强大,还没有变成梦想中银牌除妖师…… 他以为自己终于碰到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除妖师了呢…… 而且,她看着也像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啊…… 那么厉害……那么强大…… 她还请自己吃饭…… ……嗯? 灵光一闪,小男孩抓住了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尾巴。 眨巴着眼睛充满希望地看向药烛,这不会是她的考验吧? 说来,她可是银牌除妖师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去收徒?! 而且,自己丝毫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妖气啊。 她肯定是人! 而且肯定是非常厉害的除妖师! 麻溜地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 他完美的把自己变成了药烛的迷弟,将药烛奉为神祗! “谢师傅的教导,徒儿记住了!” 药烛:“……” 她答应了吗? 也罢,他乐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自己缺一个活地图,有人指路总比自己瞎转悠强。 第4章 毒仙丹 “起来吧。”药烛不喜欢看人跪着,只是虚虚抬手,小男孩就像是时间倒放一样,又坐回了板凳上。 “我做不了你师父。”药烛开门见山道,“但是你现在对我倒还是有点用处,我不介意到时候会放了你。但你自己却要有自知之明,是你自己要跟着我们的,不是我们强迫你的,要是哪日你发现了什么,还请你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去。我对你的情谊也只在于你犯第一次错的时候,饶过你罢了。” 小男孩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他郑重地点头答应道,“是的,师傅。” 其实,他完全误解了药烛的话,他以为师傅也在追杀一只大妖。就像他的父亲那样,总是会在特定的时间,消失好久。 药烛默认,不管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自己的这番话反正是说明白了。 来日里他要是后悔了,也怨不得自己。 饭菜差不多凉了,药烛开始盘算下一步要去哪里? 是去女主角的出生地琉溪镇吗? 也不知道女主角现在有没有开始她的升级打怪之路? 她若是知道了反派大boss已经开始关注她了,会不会感到心疼? 话说,现在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吧。 最重要的是,她应该怎样度过今天晚上。 今天也动用了很多妖力呢,感觉会比上一次死得更惨。 得快点想一个办法解除这个该死的封印啊! 不然每次一用妖力,她都得疼个半死,那她还怎么活? 收拾了东西,跟着小男孩来到他寄宿的人家。 药烛一路都在思考,有什么机缘可以帮助她化解这个封印?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终于让她想着一个。 原著里,在原女主晋升镶玉木牌除妖师的时候,曾接手了一个看似平凡的单子。 之所以不平凡,是因为她会在最后屠灭妖怪的时候,在它的老巢发现一个破旧的匣子。 匣子里面会装有一颗药丸,药丸有金纹,散异香,闻之,飘飘欲仙。 是为——毒仙丹。 取走丹药以后,匣子化为符文显示空中:【食之,得愿,偿命,永生。】 至于为什么偿命以后永生,那本书也没写,可能是作者没有写完的伏笔。 或者是Bug? 总之,这个毒仙丹就像游戏中的隐藏任务,有没有能力去完成任务和得奖,就要看个人的机缘了。 反正原女主是没有得奖。 而药烛,势在必得! 七拐八拐,药烛跟着小男孩走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说来也怪,其他地方都是艳阳高照,唯有这片地方潮湿森冷,好似刚不久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是去哪儿?”药烛环顾四周,已经忘了她刚才答应小男孩的事情。 “师傅。”小男孩恭敬地停下脚步,转身示意药烛到了,“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地方。” 只见眼前这个小小的村落破败简朴,但它的最深处,却有一座精致豪奢的庭院罗其中坐落其中。 有一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对,鹤立鸡群。 指的就是这个。 “哦。”药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往前走着,仔细观察着这个小村落。 募地停下脚步。 她看向旁边个子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男孩,好奇地问道,“你多大了?” “呃……”小男孩细想了一下,同样疑惑道,“13岁?” 他的眼睛很纯洁,但是里面却不缺乏坚定和成熟。 皮肤黝黑,甚至还外露着的一些伤痕,看着既像兽爪又像鞭笞。 身体虽然健壮,但是却太过瘦小,给人感觉有些营养不良。 药烛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这么小,就有人找你除妖了?” 小男孩顿了一下,解下腰间一个毫无修饰的木牌。 上面写有一个大大的除字,涂有红色。 “这个。”他把木牌递过来,“人们只要看到这个牌子,就会知道他是除妖师,继而商谈后面的事宜。” 药烛把木牌拿到手里,忽然想到,自己的腰间好像以前也别着这个。 低头,没了。 貌似是觉得碍事,扔了? 略微有些小尴尬,药烛把木牌还了回去,“这个怎么弄啊?” 小男孩略显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要在除妖师大会上申请。一般大会是由资历最老,或者能力最强的除妖师主持的,经过他们的考核后就可以拿到。” “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药烛默默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小男孩开口了,“师傅。” “嗯?”药烛回头。 小男孩没有纠结药烛刚刚到反常,反而很平静的开口道,“我想要一个名字。” 让人有些莫名的心疼呢…… 药烛别开眼睛,状似随意地问道,“行,那你爹姓什么?” “我爹姓戈。”小男孩低沉着声音,“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知道,他们都叫他刑爷。” 药烛突然蹙起眉头。 姓戈?刑爷? 她好似见过这个名字啊,在哪儿呢? ……原著里。 其人姓戈名刑,字屠野。 出生乡泽,三教九流。能力极强,却心思诡谲,为名门正派所看低贬斥。 最后因伏妖重伤,恰遇那些沽名钓誉的门派中人挑拨,被人背后捅刀,人间蒸发。 愕然地看着小男孩,药烛心道,随便遇到一个小孩子,背景后台都这么大,她是开了金手指了吗? 要知道在原著里戈刑这个人物的功绩那可是了不得的啊。 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老了还有着封印魔窟的大功绩。 魔窟是什么啊? 那可是封印着无数穷凶极恶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洞窟! 因为处理不了,就只能靠着他们彼此消耗,和时间消磨。 但是,能够凭一己之力就把那些东西抓进洞窟里的人,那能是好相与的人吗? 这要是让他知道有一只祸世大妖特意跑过来给自己儿子当师傅,他会不会把药烛也打一顿,封印到魔窟里啊? “你爹的名字杀气太重了。”不只是名字,真人的杀气也很重。 好像看出了药烛不想揽这差事,小男孩委屈地低下头搅着手指,敷衍道,“嗯……” “呃……”这让药烛怎么办,她也不想越俎代庖的,但是,都到这份上了。 “嗯……想到了,要不就叫戈川吧,取胸怀博大,学识丰富与自强不息之意。平常就叫你小川。” 药烛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先不管他爹伪装成木牌除妖师,还是先把这个让人懊恼的小问题解决了再说。 戈川立时笑弯了眉眼,兴奋地难以言说,只得激动道,“谢师傅赐名!” 他还以为师傅知道他爹是谁以后就不会收他为徒了呢,毕竟他爹的名声真的不怎好。 没几步就走到了豪宅的大门口,小川走上前去,抬手,敲门。 大门轻轻押开一条缝,好像里面没有人在。 推开门往里走,有一个人发疯似的从厅堂滚出来,看到这一行人后又赶忙爬了过来向他们求救。 似是看到了熟识的人,他霎时间感动的涕泗横流。 “大师!大师!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他又来了,又来了!” 此人移动的很快,一个猱身窜上就抱住了小川的大腿,还一阵哭嚎。 话说,看到这么一个高马大的人抱着一个小孩的腿哭,还真是好笑的很。 药烛硬生生憋住笑,小川却不同他人。 他一脸严肃地扒开他的手,疾步向着厅堂走去。 厅堂里的人很多,差不多一个宅子的仆人和主人家都聚在这里了。 摩肩接踵,密密麻麻地跪在地上。 不似想象中那样热闹欢欣的模样,反而诡异的很。 他们均神情呆滞,趴在地上高呼,“我错了……求大仙饶命……我错了……求大仙饶命……” 此起彼伏,呼声连天。 小川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愣愣的呆在那里忘了动弹。 明明他刚走的时候,事态发展还不至于这么严重,现如今,在场的所有人已被吸食一月有余的精气了。 一个人也就罢了,这间堂屋里拥挤着的可是百十来号人啊.。 药烛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浓郁的妖气,还有丝丝甘甜的精气香味,闻着倒是有点嘴馋。 慢悠悠的跟进来,看到眼前这盛况,意外的感觉有意思的很呢。 画面一转,一个小草人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坏笑。 想来,这就是“始作俑者”了? 一个小草人? 真是有意思极了。 与这相比,自己刚开始捉妖时那种简单粗暴,简直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跟在最后的牧屿懒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今天中午她可是吃足了鸡腿,就想好好找一个地方趴着睡一会儿呢。 那些劳什子的小妖怪,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漫天的精气它才看不上眼呢,也只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妖怪才会稀罕这种东西。 药烛:“……” 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没有控制住,直接露出了狐嘴。 一排的小尖牙,还有一个小巧可爱的小鼻子。 无意地泄露了一小丢丢妖气。 那个狗尾巴草编的小草人狐假虎威的背影立时顿了一下,颤抖着小心脏开始略显僵硬地慢慢转过身来。 一打眼,正好看到了绕到它背面打算活捉它的小川。 小川停住一口气,手上一个迅速给它捆了个结实。 可怜的小草人可能是被这阵势吓着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那两只随便捡了两块石头安在脸上的小眼睛里,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迷茫和困惑。 它一定再想,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倏地反应过来,眉头一挑,眼神一横,正要开骂。 小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它身上揪了好大一把草,团吧团吧把它的嘴给堵上了。 药烛搬着小板凳坐在那里看得乐颠乐颠的,心想这小孩儿还挺有搞笑天赋的啊。 第5章 小草人 小草人是解决了,这这一屋子拜神的人还没有解决。 随意将小草人别到腰上,他慢慢走到一个仆人跟前,仔细看了两眼。 嗯,面无痛色,眸无赤色,看来只是简单的迷惑术了。 “啪”的一巴掌打在此人脸上,那人下意识的捂住脸,眼里面开始慢慢爬上稍许清明。 咦?为什么他在跪着? 咦?为什么他的嗓子这么疼? 咦?为什么他身后还有好多人都跪着? 像是回忆起什么,此人吓得立马改换坐姿,从刚刚跪着的变成后坐着的。 然后又改成爬着的,看到小川后又改为跪着的…… 被吓到腿软到站不起来…… 示意趴在门框只敢悄悄往里瞅两眼的公子哥进来。 那人坚定地摇头说不。 无奈地看着在场的人,小川又寻到了当家的家主。 老人老了,眉白皮褶,胡须却是修剪的一概得体。 不同于先前那样一耳刮子打上去,小川只是伸手在他面前虚虚抓了一把,老人的意识就开始慢慢恢复了。 可是他老的太快了,反应也是慢得很。 小川有点着急,他不希望师傅等太久。 药烛略显无趣,带着笑的眼尾故意扫过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喔呦,居然还在这里看着,这小妖怪胆子还挺肥的,捉妖师都回来了,还敢杵在这里看戏。 等了小半刻钟,老者终于回过神了,长长地出了口气,莫名让人觉得像是吐出了生机。 “大师,你回来了啊。”他苍老的声音无意识拉长,拖着长长的尾巴。 小川的眼里露出稍许心痛之色,却没有多聊,而是直入正题道,“我回来了,找了师傅。” 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他解决不了,但是他的师傅能解决。 错开身,让老者可以看到药烛,小川僵硬得介绍道,“员外,这是我师傅。” 老者会意,笑呵呵地说道,“师傅来了啊,也没有空招待,失敬失敬。” 正要站起迎客,药烛却谦虚地走上前虚虚把他按下,“老人家客气了,能来贵宅做客才是我的荣幸。” 老人知道她是答应帮自己家解决问题了,拱拱手以示歉意,身上的死气却弥漫而出。 药烛不禁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面上却还是微微地笑着,自持的回以一礼。 她的眼睛看向小川,问他,“解决不了?” 小川露出失落的神色,“嗯……徒弟学术不精,只能遏制住它吸□□气的势头,却找不到根源。” “每次它都会随便派一只小精怪过来咋呼主人家,却不会现出真身来。徒弟查了一月有余,只知道它是只树妖。” 小川愧疚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面对药烛低下了头。 药烛点点头,没有责怪,只是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一个眼神扫过四周,跪在地上的人都缓缓睁开了眼睛,但神情却还是无比呆滞。 他们规规整整的排好队,连串走了出去。 一个一个,安静无比。 药烛控制着他们一齐站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空气中的精气甜香隐约开始变淡。 目光转到厅堂,只剩下一个矮小的男人还呆呆地跪在那里。 看似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颅,他面上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呼啦啦地乱转着,脸上扯出一个诡异无比的微笑。 它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群人焦头烂额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就像是跳梁小丑,喔呵呵呵呵。 隐藏着这群肮脏的人类里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那劳什子除妖师也不怎么样嘛。 看到药烛唯独留下这个人,屋子里的人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人的异样。 空气顿时滞涩了许多,小川脸上的神情开始严峻,老人的眼中也闪过些许琢磨。 最意外的便是,眼前的僵局被那个愣头青公子哥打破了。 他不明所以又一脸惊骇地回头望着整整齐齐走出去晒太阳的那群人,觉得他们一定是被那只妖怪控制了。 回过头瞟过在场众人,看都没顾得上去看高堂上坐着的老人,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飘到药烛身上去。 眼前这位美人是谁啊,这纤瘦高挑的身子,这细嫩白皙的脖颈。 再往上,那如花似玉的面庞且不说,那眼神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啊,这要是锁在床上每天……诶嘿嘿嘿…… “啪!” 牧屿明显感受到了药烛的不快,一个瞬移挪到他的便是,大耳刮子毫不留情地扇在了他邪笑的脸上。 这个人类的眼神,真脏。 要不是碍于他祖宗还在这里,她早就让他原地报废了! 药烛不想场面太过尴尬,淡淡地说道,“邪祟入心。” 便没有更多解释。 老人也早就对这个四世孙没了指望,他丝毫不关心他以后的处境会如何,只一心一意的将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发呆的那个妖怪身上。 公子哥莫名其妙被打了一耳光,回过头正要发火,就对上了牧屿那双灵动漂亮的狐狸眼。 一下子就泥足深陷,心中再无杂念。 仙子…… 看着牧屿一步步走回到药烛的身后,他的心也跟着飘向了远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有灵气的可人儿呢? 他可得娶回家好好疼爱啊,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美人…… 风没有再动,陷落在自己美梦里的树妖终于明白了异常之处。 它眼里的人们,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 久到,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拥有呼吸。 脑子一转,神情一变。 原本扯出的笑容霎时间向下拉了老长,它生气了,居然有人敢这样糊弄它! 猛得抬起脸,眼前的幻境开始拉伸破碎。 朝着前方大吼一声,一队人马显现在他的面前。 小川抽出背后的大刀,朝着树妖极速而去。 树妖也没有任他打压,他就知道,这群恶毒的人类,没一个不是一肚子坏水。 一道道褐绿色的条纹攀上他的脸,从他破开的脸皮里钻出来,长出柔软的触角。 不可否认的是,就算再贪财好色,在生命受到强烈威胁的时候,人的本能还是会驱使他们做出相应的抉择。 只见双眼就像钉在牧屿身上的公子哥吓得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大气也不敢出,双腿控制不住的开始打摆子,浑身冷汗直冒。 但他还是坚定的想要往药烛身后爬,因为那里,人多! 谁死,也轮不到他先死! 小川已经开始与树妖交手,就如他在街上初遇药烛她们时一样。 哪怕没有那个能力,他也想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去挺身而出,哪怕背不起那份责任,他也想去试试。 因为如果妖物真的开始放肆屠杀,那么没有除妖师的小镇就会变成一处死地。 他,见过! 他,不想再见了! 药烛站立着看了一会儿面前局势,而后慢慢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酉时了……太阳快下山了…… 小川自是打不过树妖的,牧屿默默走上前去,恐怖的威压四散开来。 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只是药烛手上的一把刀而已。 药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轻轻道,“我要它的精魂。” 老人坐在那里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或许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魔幻的场面。 而那位神经质的公子哥?这或许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眼看着牧屿一步步向着妖怪走去,公子哥情急之下想要拉她回来,可没想到一错眼,牧屿已经离他十米远了。 再一错眼,牧屿已经和树妖难舍难分地打了起来。 那树妖已经没了人体的躯干,粗壮有力的根部刺穿地面,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涌出来。 躯体和枝干也没有闲着,抽打捆束之间让打算速战速决的小川陷入绝境。 身上的枝条越束越紧,小川的双肋被勒的生疼。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战。 可肺部逐渐稀少的空气却告诉他,他要死了。 从上到下无一处错露,被枝条紧紧缠绕住的他,求生不能。 身上猛得一松,一个黑影突地从眼前闪过。 牧屿踩着空中胡乱抽打的枝条不断飞跃奔袭,眨眼睛已经来到了树妖的面前。 树妖明显开始有些局促,挥舞的枝条不时将自己抽打的砰砰作响。 牧屿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来回腾挪间已至树妖面前。 或许是无数生死攸关的时刻让它有了对高危生物的天然嗅觉。 树妖不再进攻,开始极速往后退。 撞塌掉厅堂的墙壁,它离开了狭隘的人类建筑。 原想着它就是想换一个宽阔点的地方。 可是他丝毫没有停下想起腾挪的脚步,直直攀上宽阔高大的院墙,它竟想一走了之? 牧屿迫不及待地弯了弯弓起的十指,她可是时刻惦记着药烛说过的那句话,她要它的精魂! 十只幻化出巨刃,朝着它肆意挥舞的枝条咔咔就是一阵劈砍。 还未等牧屿多做打击,树妖就再没有怕可以多余挥舞的枝条。 虽然说它们还会再长出来。 但是,又有谁会给它时间,让它再长出来呢? 树妖想要逃跑,但是它也不可能把后背留给人家任其施为。 于是,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寻找退路道,“你们这群小人,明明早答应我要用精气来还债,怎能出尔反尔?!” 座上昏昏欲睡的老人听闻此话,气得一下子睁开了盖上的眼帘,快要咽掉的那口气活生生的让他憋在了心里。 他已经没有力气大吼了,气急败坏地颤抖着手指指着它,坑坑巴巴的说不出话。 药烛想要速战速决,她把空气中树妖来不及收集,已经开始消散的精气收集了一下,灌到老者的身体里,帮他延缓了些许死去的时间。 这时,老人也有了吼叫的力气,他坐在高堂上,清清楚楚地指着墙洞上那只已经被牧屿打得左支右绌的树妖,暴喝道,“谁欠你的债?!” 没想到的是,树妖也不怵他,同样底气浑厚道,“你孙子!赵彦志!他可是答应我了,只要我帮他干完那些事,他就把他一家子人的精气给我吸!怎么,现在后悔了?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来着碎碎念的作者 第6章 仇家 老者还想说什么,可是气得浑身颤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学无术,浪荡不堪,怎么就有那么多良人愿意嫁他为妾? 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天降之财,他一个废物,何德何能?! 气得在四周环伺,他的锋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了药烛背后的公子哥,“赵彦志!” 赵彦志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他其实刚刚就想逃的,可是谁成想,那妖怪从厅堂打到了院里,他又不敢走了。 “爷爷!我错了!您放过我吧,我可是您最最疼爱的小孙儿啊!!” 公子哥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局面,说不定老爷子气急之下真把他丢给树妖让他吃了自己。 赶忙抱着大腿使用怀柔忏悔政策,哭得涕泗横流,悔恨难言。 老者提起手中的拐杖想要打他,可是临终了又缓缓地放下。 他痛心地摸摸自己的四世孙。 这可是他最小的孙子啊,从小锦衣玉食,珍馐美婢,却不想,惯成了这样一个凶徒! 为了一己私欲,竟想着让全家人陪着他一起死。 事情初发时竟想蒙混过关? 要不是树妖贪婪,境况急转直下。 他是不是还要藏着掖着,直到这群人死光? 要不是所有叔亲侄辈都出门避灾,徒留他一个人在他这里陪他这个老不死的。 他是不是还有千挠万阻的不肯请除妖师?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花了无数的心血和资源,居然培养出了一个这样废物! 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脑海中闪过杀意。 既然他的四世孙已经废了,那就带他一起走吧,省的遗祸后代! 摇晃着脑袋想要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可是它却越来越清晰。 是啊,这都是他一人引出的祸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第二次呢?又找什么东西去填补他的滔天巨债呢? 眼睛转向药烛,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大师……” 药烛点头,示意他自己明白。 指着赵彦志认真建议道,“一,把他丢给树妖,让树妖把他杀死。二,让他顶替所有人,被树妖吸光精气而死。三,我们杀掉树妖,顺便帮您杀掉他。” 简而言之,赵彦志,不能活;树妖,也得死! 老人家略微惊讶于药烛的上道,却真实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赵彦志吃惊地望着自己太爷爷,从小疼爱自己的爷爷竟然想让他去死?! 他一定是妖怪变得,对!他一定是那个树妖变的! 该死的,怎么追的那么紧,他都说了,以后会还的! 瞅着空隙,赵彦志朝着大门跑去。 哼,你们都想我死,我偏不死! 等小爷我得了那份机缘,定要让你们死光! 恰逢时机,树妖裹挟着破空之势朝着赵彦志冲去! 它已经被牧屿压着打了太久,它不想死! 只要占了这个人的身体,他们一定不敢再动自己! 药烛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有点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哦呦,事情进展的蛮顺利啊,这都不用老爷子动手了,树妖已经把所有事给办了。 牧屿幽幽的眼神瞟过来,她再想自己要不要出手救下。 身后缓顿的脚步声,差点被缠绕致死的小川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居然想救人? 药烛的眼睛惊喜了一下却又立马暗淡下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不由得敛起眉开始思考。 什么时候,同类的生死在她的眼里已经无足轻重了呢? 好像所有生命,没有能力便不配活下去。 ……这就是曾经的“她”吗? 思维陷入困顿,妖怪体质赋予她的强大五感和迅捷□□好似也落后了些许。 树妖破釜沉舟的程度远远超乎众人所料,但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意外更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呆萌蠢笨小草人,竟然真的是幕后主使?! 只见当时,变作妖身的树妖快速移动到赵彦志的身后,将其裹挟着藏在硕大的躯干里。 小川还未冲上去,就被一股夹杂着腐烂腥臭的邪风逼得倒仰在地。 风里,有毒。 触之,难活。 树妖大笑起来,浑厚怪戾的声音震的房梁上灰都落下好多,“啊哈哈哈,该死的人类,你们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吧!” 小草人呆板得从小川身上跳下来。摇摇晃晃的跑到树妖身边,好似是为了祈求它的庇佑。 可刚刚那一下却告诉众人,这个小草人不知道比树妖要厉害多少倍! 安安静静地跑到树妖身旁,一句话都没有说。 树妖看此时战局对我方有利,不由嘚瑟起来。 控制枝条露出赵彦志的头颅,他从上到下都被树枝裹挟着,几乎重复了小川刚刚受到的磨难。 他异常痛苦得褶皱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救我……大人……救我……大……” 大人是谁? 撑着下巴,慢悠悠得看向前方摆好阵势的两只妖怪,药烛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能够释放出如此邪风的妖怪,怎么可能会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只为得到一口吃食? 小草人显然无法忍受低人一等的感觉,哪怕是身高。 它伸出小小的手憨憨地指了指地面,树妖还兀自在那里显摆着,丝毫没有看到老大的示意。 小草人呆住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它一定是在酝酿着杀意。 莫名其妙地抬起不大点的小腿,缓缓的踩下在地下。 明明脚下没有实质,却硬生生让它踩出了脚下有物的感觉。 一旁的树妖忽然轰的一声跪倒在地,就像凭空被人踩塌了一样。 小草人淡漠着脸,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走到树妖的肩上。 树妖忽而明白了刚刚自己犯下的错误,乖乖等小草人站立上去后稳稳当当得爬起来。 不敢吱声。 药烛实在是忍不住了,嗤笑出声。 这个逼,装的好。 坐在高堂上神采奕奕的老者已经是神思靡靡了,即使是有精气能帮他维持一段时间,也终究是难逃一死。 临死,他也不忘感激地看着药烛。 因为他知道,药烛一定会平安的把赵彦志送过来陪他的。 气,断了。 小草人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尔等……小妖,谁准你们来……坏我大事?” 声音磕磕绊绊,气语见也少有了霸气。 但作为在场唯一的小boss,它的话还是引起了一定重视的。 比如说来自药烛的重视,药烛不屑道,“你就是赵公子口中的大人?” 小草人莫名不说话了。 无人回答她的问题,空气逐渐冷静下来,只剩下赵彦志在那里哼唧着往出抬自己手中的筹码。 “……大人……您答应过我的……机缘……咔……” 话还没有说完,树妖就卷断了他的脖子,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在了一旁。 又顿了一会儿,小草人像是才反应过来,慢悠悠道,“是啊……我答应过……可是你没命继承。” 像是瘫痪在床的重症病人转瞬间就恢复了中央控制系统。 小草人讲话也利索了,胳膊腿也倒腾得更快了。 它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高傲地看着药烛道,“是,我就是他口中的所说大人。” “所以,欠债还钱什么的也是你们空手套白狼用的幌子了?”虽是疑问,药烛却笃定道。 “是,那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罢了。” “那你也并不是为了这家人的事而来,而是为了……戈川?” 药烛可不觉得有人会为她而来,先不说以前为她而来的人都死了,就是现在,敢惹身旁有牧屿做刀的药烛的也没有几个。 唯一可能,便是戈川了。 毕竟他爹是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想让他死的妖不少,想要他活的人也不多。 躺着那里的小川不省人事着,双目圆睁,没有呼吸,全身痉挛,像极了猝死。 打了个响指示意牧屿过去看看,药烛继续略显认真的和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谈判。 “是的,我来杀掉他。”小草人坦诚道。 药烛微微挑眉,妖怪都这么直白的吗? 杀人都不给点理由? 这回,换药烛不理它,场面又冷了下来。 牧屿可不管这些,悠闲地走到小川身边,看都没看一眼他的症状,直接在他面上一挥就轻易抽走了那片萦绕在身的邪气。 你看看,能耐这么大,还要为了满足老大的表演欲而慢吞吞的跟那个树墩子互砍,那样低级的小妖,压根就不配让她出手好吗? 小川长吸一口气,诈尸一般从地上坐起来。 心有余悸地抚摸着心口,刚刚那一下,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忽然明白了父亲不愿意教他更多术法的苦心,毕竟你的层次上去了,你的敌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自然而然的懵了一会儿,下意识得将目光停留在最热闹的地方。 眼前对峙的局面清晰得倒映在了小川的眼睛里。 现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雨欲来。 下一刻就能剑拔弩张,兵戈相见。 看着牧屿慢腾腾得回归到药烛身后的位置,小川也赶忙爬起来跟上。 多一个人总要多些气势不是? “他是我的人。”药烛人狠话不多,不想多做纠缠。 潜意思就是,杀小川,先过她这关。 小草人沉默了,药烛虽然没有出手,但小草人知道她有资本。 刚才牧屿对阵树妖,可以说是闲庭信步,甚至有点意兴阑珊。 她知道,她是一只妖,一只不比它差甚至可能更加强大的大妖! 那么,仅仅是对阵牧屿,它就已经落了下风,这要是对阵明显是这一行人的头头药烛时,又该如何? “我可以交换。”小草人沉声道。 “不换。”药烛摆出送客的手势,牧屿走上前来摆开阵势,就要动手。 其实药烛还是蛮好奇的,她想知道这群人挂在嘴边不停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可是,小川才刚刚加入他们的小团体,这要是说了要用他的性命换取机缘,指不定要多伤人呢。 尤其是他这个敏感的年纪,况且他还幼年丧父,飘若浮萍的小孩。 他唯一所能依靠的,可能就是这个靠自己死缠烂打才拜上的这个“假师傅”了。 第7章 成为神 火花迸溅,对峙两方的交锋刹那间开始,牧屿的手下丝毫没有留情,自以为有一拼之力的小草人节节败退。 没办法,它自己的真身过不来,这个树墩子也确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它知道药烛心里打得的是什么主意,看似毫不在意的拒绝,实则是想把它打趴下后逼它不得不说出机缘来给自己续命。 这样一来,既拉拢了人心,又得到了大运,真可谓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啊! “呵呵。”小草人冷笑两声,身下的树妖已经开始溃散。 它来,本就没想过要回去。 只是,想让它毫无所得的离开? 这个梦做得也未免太美好了吧! 树妖来不及多说话,就连是向小草人求救都做不到。 牧屿的速度太快了,她轻蔑得以十指为刃,每出手,必重伤。 它能够硬生生抗住她的两次进攻,已经是使出豁出性命了。 眼看最终了结性命的那一击已迎面而来,树妖没有任何退路。 忍不住后怕得退了几步,猛得一股大力从它背后传来,推得它直直找死而去! 来不及闪避,它的元灵瞬间崩散在牧屿的面前。 虽然对它来说时间稍显漫长,但是对于牧屿来说,占时间的很。 她丝毫不为敌方的死亡而感到开心,反而愠怒地看向将树妖推至自己面前,只为争取朝她后方冲去的机会的小草人。 一个活着都费劲的小妖怪,竟然敢在她面前耍把戏?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草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川,嘴角慢慢勾起阴毒的笑容。 戈刑的儿子,呵呵,终于落到它手里了,今天,就算它死在这里了,也要拉他儿子陪葬! 一大团烟雾在空中炸开,让人不无吐槽,这妖怪杀人的技能也忒少了,除了放毒气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可事实证明,放毒气这一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用。 小川来不及反应,瞳孔刹那间放大到了极致,里面满满都是对濒临死亡的恐惧。 而药烛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眼里同样有着愠怒,却也存着对牧屿的考验。 心想着,连这点毒气都对付不了,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牧屿是个颇懂人情世故的,眼睛珠子转都不用转,就知道药烛心里想的是什么。 一个踮脚霎时间闪现到药烛面前,背对着他们朝着眼前的毒气中猛得一抓。 毒气像是活体一样被她抓到,却也像极了腐蚀性极强的气体,开始“呲呲呲”地侵蚀牧屿的手臂 。 牧屿的手臂就像是伸进了刚刚起火烧油的铁锅,衣服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被腐蚀。 而能用来当刀砍人的那双手臂却越腐蚀越白皙。 毒气开始攀着她的胳膊往上爬,牧屿嗤笑道,“不知死活!” 另一只手都不用动,五只成爪虚虚一抓,毒气便开始浓缩,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 绿莹莹的,煞是无辜。 默了半晌,堪堪反应过来的小川喃喃道,“跑了?” “嗯。”药烛点点头,轻触着手里的东西,心道,有点意思。 是夜。 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极速穿梭,凡是她飞驰而过的地方,均不留活口。 一条长长的死路终于到达了尽头。 凄厉难言的尖啸简直不像是从人体发出的。 “啊啊啊啊啊!!!” 从心底发出的撕裂般的痛让药烛不由跪倒在地,手上暴起的青筋不住抓挠着心口,仿佛要将它活生生地挖出来! 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设起结界。 不然,这片丛林会成为死地。 用尽了全力,一座硕大如宫殿的结局平地而起。 做完这一切的她终于忍不住散发出了自己暴虐的力量,巨啸从她的口中冲出,声音悲惨万分。 一树飞鸟刚刚来得及震翅,就如秋雨般纷纷落下巨树,一如无足轻重的树叶。 痛到了极致是什么体验呢? 是渴盼着自己若是能够就此死了就好了吧? 钝钝的痛楚感从四肢百骸传来,药烛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绝世大妖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强横啊,即使内里崩裂如斯,□□也能够强横的扛过一次又一次的筋崩骨裂。 发狂的血色开始一丝一丝的从她眼底彻底消散。 吐出一口浊气,药烛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原来这里的天空和原来世界的是一样的啊。 只是,世界的构架不一样了。 而她的命运,也不一样了。 她不想按着小说里的结局去死,她想活的好好的,登上就连天道都耐她不得的位置。 而那个位置是——神吗? 只是——神吗? 扯开唇口大笑起来,豪气万千。 成为神? 除了深知这本书一切机缘的她,还有谁——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药烛一宿没有回来,牧屿也是一宿没有睡觉。 她既怕药烛秋后算账,又怕药烛不给自己好脸色。 她真的在为自己犯下的错由衷的后悔,虽然当初犯错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下场。 天亮了,披麻戴孝的管家给小川和牧屿准备好餐饭,招待他们多留几日。 正这时,药烛回来了。 轻飘飘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吃饭喝茶,客气的和老管家打招呼,说谢谢老人家。 牧屿拿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大人,不一样了。 是放下了某种心结吗? 药烛看她在瞅自己,于是安抚的朝她笑笑,打算揭过这一页,不再多做赘述。 收拾好行李,药烛他们离开了,朝着预定好的目标走去。 预定的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先去找本书的女主,然后再做打算了啊。 走了半晌,大太阳越来越热了,瞟了一眼跟在身后一声不吭的小川,药烛不动声色的叫停不断行进的队伍,理由是,她累了。 牧屿沉默不语,忠实的扮演好一个仆人的角色。 她将身后背着的小包放在地上,拿了一个银酒壶去装水。 对她来说,衣服可以是破的,脸也可以是平平无奇的,但是用着的物件,一定要是最好的! 小川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有点懵。 心想着,既然随手就能拿出价值百两的银酒壶,为什么还要去穿打了五六个补丁的衣服? 难道她们是怕钱财外露了吗? 眼神落在早早寻了一块大石头,拽得二五八万似地坐在那里歇息的药烛。 其实衣服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好看就好了吧。 就比如说他师傅,跟人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耳边有一簇又一簇的花盛开。 虽然师傅没怎么笑过,但是,平常冷着脸的时候也很好看啊,冷艳非常。 牧屿回来了,打了一酒壶水。 药烛把顽石变作睡榻的模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随手变出一个玉碗,牧屿给药烛满上,药烛伸手结果,在上面吹了吹。 本着人人平等,总不能顾此失彼的想法,牧屿也给小川满上了一碗,只是,是街上叫花子用来要饭的陶碗,还破了一个大口子。 好在小川不怎么在意,心想着师傅金尊玉贵,自己要是用了和她一样的碗,自然是对她的大不敬。 只是,为什么……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着,小川的眼里噙着泪花,为什么是酒? 药烛不闻小川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顾自地将玉碗里的烧酒吹凉,幸好她没有自作多情的给这小破孩的酒也热一遍。 不然,他那小嗓子就别想要了。 但也不能让他在那里干咳着,药烛作为师傅,应该表达出慈爱之心,她柔声道,“慢些喝,以后常有。” 堪堪反应过来,小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丹田出的灵气貌似充盈了好些,就连浊气也消减了几分。 要知道,除妖人也是要修仙的,虽然只是散修,没有修仙世家的底蕴和天赋。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助力,更好的强大自身和延长寿命。 只是,他们所吸收的灵气只能算是末等中的末等,浑浊不堪妨碍修行不说,最终还会化作浓雾般的东西桎梏丹田。 而那些灵气充足的宝地早已被门派大家所占据,哪有他们这些小散修的份? 即使天资聪颖如戈刑一般,在那些名门大派的眼睛里也终究不过是些卑贱东西。 休息片刻,一行人再次走上了路途,只是在他们前脚走后不久,药烛刚刚躺过的石床就被突兀弥漫起的浓雾遮盖住了。 深林里,起雾了。 又有多少还未走出深林的人,即将化作累累白骨滋养阴物呢? “咔!”的一声,小川不无厌烦地抬起脚,这已经是第二十八次了,一路上,伴随着他的“咔咔”声就没有停过。 他总是能准确无误的踩在白骨上,并且毫无以外的下一脚也踩在白骨上。 而走在稍前一些的药烛和牧屿,则总能够完美的避开这些挡路的玩意儿。 小川不由出神,难道是因为师傅和狐妖都都比他强大的原因?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们一样,能够举重若轻? 也是奇怪,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就起了大雾,天也慢慢黑下来,隐隐有几丝雨腥味萦绕在鼻尖,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巧走到了一处山坳,头上有一块硕大的板岩横亘在山间,夏日挡阳,秋日挡雨。 板岩下方无甚植被,倒是有着无数干柴枯木,拾柴做饭的时候,不用走太远。 还未到达目的地,一顺身影就迅速的从板岩下窜了出来。 它沿着石壁拼命往前奔突,对于死亡的畏惧让它几乎弹跳得要有一人高。 就在它马上就要消失在三人眼中的时候,药烛笑了一下,极其单纯地问道,“烤鹿腿好吃吗?” 牧屿唰的一下消失了,身后背着的东西丁零当啷的通通掉在地上。 所以,有时候,并不是你想要跑,就要跑得了的,出门看黄历,还是一种比较重要的仪式的。 虽然没有用。 第8章 我怕 夜里,鬼气森森。 作为方圆百里唯一有光源的地方,板岩下的小世界也显得并不太平。 小川不由得盯着眼前这簇冒着蓝光的鬼火,刚刚放下的疑虑再次爬上心头。 这鬼火烤出来的鹿肉能吃吗? 药烛则少了几丝意趣,懒懒坐在横倒在地上的枯树上打哈欠。 无趣地扣扣指甲,她瞥向外面的浓雾,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蓝色的鬼火烧着枯柴噼里啪啦炸了两声,牧屿面不改色地拿出一个刷子沾着蜂蜜往上刷。 若不是一股甘甜浓郁的香味随之飘出,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动画片里那些老巫婆炼药时往大锅里倾倒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水的场景。 药烛的心神终于被十里飘香的烤肉给拉了回来,她忍不住吸吸鼻子。 好久没有吃到这等东西了,原本只是告诉牧屿让她试着做,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 示意牧屿把这条烤好的鹿腿分一下,再把另一条放上去。 药烛就坐等着牧屿把鹿腿呈上来了。 可是就在牧屿刚把烤好的鹿腿放下来,把新的鹿腿放在火上烤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兀的发生。 一个野人募地闪现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板岩下面,将火堆旁的鹿腿夺走,完全不顾眼睁睁看着他作案的众人。 牧屿是什么人啊,药烛又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允许有人虎口夺食? 于是,静坐不动的药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一向慵懒的她冲上去就和野人打了起来。 这时,更奇怪的事发生,原本药烛想着手下留情慢慢和他打,等着暗处那个东西自己露出马脚。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野人居然会嚣张至此,挑衅地看着她不说,还在拉开与药烛的间隙的时候,大口咬下一块鹿肉,冲她笑得狂妄。 药烛挑眉,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欠揍? 但就是这么一个欠揍的人,在药烛的奇诡走位围追堵截之下,竟然硬生生挺了半盏茶时间,还一直带着药烛兜圈子。 终于,药烛不耐烦了,厌烦使她下手又黑又狠。 而野人,又一次毫无意外地躲过去了! 就在药烛算尽了他所有的退路,将他逼入死角的时候,暗处那个一直隐忍不发的东西,伺机发动了! 杀意,来势汹汹!直冲着戈川而去! 缥缈无踪的妖物带着阴毒。 它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勾起的嘴角,哪怕它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是如此的狰狞。 此时,它的心里只有一个心思。 那就是由衷的希望它的笑不要吓到戈川才好,毕竟,它可是要好好的保存好他的尸体,等戈刑来换的。 这要是提前吓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看着他们因为一个鹿腿就斗得不可开交,真是有意思极了! 可笑的人类啊。 片刻,它就到达了板岩的庇护区域,可坏心情的是,它身体里存在的另一个灵魂恰时苏醒了。 本着炫耀的心态,它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道,“怎么样,他可是近在眼前了,怎有你上次说的那般严重,还弄得妖灵碎裂?” 只见那妖物变脸一样立时转变了一副面孔,恨铁不成钢道,“我不是说等我醒来以后再做商议吗?你这是在送死!” 正值刺杀的关键时候,被压下去的那一头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可能就此占了下风,他的声音不由诡利起来,为自己做出辩解,“戈川的儿子就在眼前了,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那人气急,眼前的形式让他来不及和它多做解释,只是气急败坏的咒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这个苏醒的妖物应该正是当时与药烛他们交过手的小草人,正因为清楚的明白眼前几人的战力,所以压根就不想以身犯险,自找死路! 可能它原本想着的是躲回老巢里从长计议。 可是它身体里的另一只妖却大喇喇的不以为然,直挺挺的就过来自己送人头了,还自以为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殊不知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被人当做耍猴看。 只是出乎药烛意料的倒是,妖怪居然也有精神分/裂症,还能一会儿一个出来聊天? 说时迟那时快,妖物忽然止住冲向戈川的势头,转身就跑,牧屿刚刚起身去拦。 管的更宽的人就出现了,直冲妖物而去。 眼看着那人飞驰下去时仍不忘抱着鹿腿啃一口,药烛就觉得无语。 说实话,药烛压根就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原本她们也只是在暗处等着那个觊觎小川否妖物出手,可是谁承想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野人,那身上挂着的已经被荆棘剌成布条的衣服,可能这就是他曾经是人的唯一证明了吧。 随意吐槽着,也不想他的身手为什么异于常人。 在这座下了雾的山林里,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目光放远,情急之下的小草人为了保命,使出的手段真可谓是层出不穷,让人叹为观止。 反正药烛是看得挺得劲的,这要是她上手,那轮得到敌方丢技能啊,早让她一个手指头摁死了。 妖物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野人,那人眼里存着的势在必得和狭促奸诈简直让他欲哭无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出片刻,野人轻轻松松的把小草人打在了泥里,其中出手利落爽利,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此间老道。 而野人把人打在泥里以后还不无缺德的把个人提了起来,拍拍灰尘,夹在腰间。 然后,又拿出不知道别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半截鹿腿,享受似的撕扯了一大口。 药烛不忍皱起眉头,这肉吃的,真不下饭。 野人黑漆漆的脸上除了能看到眼白,就只能看到那晃人眼睛的大白牙了。 他还是一脸得逞的笑,夹着妖物来到药烛面前,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走了…… 牧屿轻声来到药烛身后,沉声询问道,“用我去追吗?” 药烛摇摇头,轻轻勾起唇角道,“不用了,还会再碰到的。” 说实话,药烛对他的挑衅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他最终会有求于自己的。 何必着急? 慢慢来。 小川睡得很香,原本他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战况的,可是夜太深了,哈欠忍不住直打,最后一闭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小川莫名睁开了眼睛。 夜很深,很静。 幽蓝的火却变作了红色。 板岩下满是枯木柴火的陈设也变了模样,是他曾经和父亲一起生活过的家。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小竹凳上,手上拿了柴火,随意地扔进火堆。 小川一下子泪湿了眼眶,捏紧拳头,他轻轻喊出了嗓子底下紧紧压着的,“爹……” “砰!”的一声,小川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睡得太死了,一翻身掉下了宽扁的枯木,幸而平躺着的枯木不高,摔得也不疼。 阳光稍显刺眼,他眯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了背着光蹲在他前方的师傅。 师傅身后的阳光亮得刺眼,而他却能更为清晰的看到了她的脸。 自此,从未忘却。 今日的风正好,太阳也不晒,他们离开板岩之下,慢悠悠的走着。遇到山泉喝两口,遇到野果摘两棵。 小川感觉他们一点都不像走在布满危机的丛林,反倒像是春游。 隐约间又有雨味传来,很远的山间好像有乌云萦绕。 终于,翻过一座较高的土丘。 小川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妖怪。 只见葱野漫茏的山间,一条墨青色的巨蟒横亘在道路中央,无头无尾,半人之粗。 它软塌塌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小川不忍好奇得上去摸了一把,嗯,凉凉的,硬硬的。 牧屿清丽的脸上爬上一丝愁容,她也上前摸了一把,只不过手下微微有白色的光。 药烛知道,她心软了。 片刻,巨蟒颤抖了一下,全身的鳞片都炸了开来,窸窸窣窣地开始抖动,一开始只是连着的东北方的一小片,后来好像带动了整个地面都开始轻轻颤抖。 小川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猛得涌上来的危机感让他一溜烟地藏在了药烛身后。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那半丈长的巨蟒身上的鳞片就像是一个一个锋利的小刀片一样,从白肉上一下子战栗起来以后,弹射般的扫向四周。 一时,荒野只闻穿林打叶声。 药烛的身前升起半面结界,鳞片在距离结界不远的地方时就凭空静止在了那里。片刻后,已经积攒成一面墙的鳞片齐刷刷落下。 尽早躲在药烛身后的小川,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幸好他机灵。 眼前的巨蟒慢慢不见了,横亘在三人眼前的巨大蛇身以极快的速度腐烂在泥土里,只留下一条深深的压横。 她们还未抬步离开,一个墨绿色衣衫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满身的腥臭妖气闻得小川直皱眉,他从未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碰到如此虚弱的妖怪。 这样的妖怪,应该早就会被同类吞噬了的。 女子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木三人的面前,面色惨败,身条柔弱不堪。 她的声音妖媚,只轻轻地口吐两个字,就能让人神思远顿,浮想联翩。 只是此时,她哪还有时间去说那些淫语霏言,只是一个劲的跪在那里磕头,“谢谢!谢谢众位大人不杀之恩!小蛇感激不尽,愿终生侍奉跟随于诸位大人身后!” 药烛不想搭理这些有的没的,抬步离开,向前走去。 牧屿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救她也只是觉得她可怜罢了,可没想着再带一个拖油瓶。 她只冷冷道,“既然命不该绝,那就好好修行,莫让这浊浊尘世迷了眼。” 言罢,跟上了药烛的步伐。 小蛇也知道自己这等修行入不了她们的眼,但还是忍不住跪着劝诫道,“恩人,前方难行啊!” 三人不言,只是小川同情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前方的路,满是泥泞。 药烛面不改色地踩着结界,在前方开路,小川自然也不会被落下,他紧紧地跟在药烛身后,深怕离得远了,他就要踩到泥里了。 他看着前方阴黑着的山谷,心里涌上惧怕,又有那巨蟒先前的告诫。 不情不愿地揪了药烛的衣袖,弱弱地问道,“师傅,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 药烛回过身来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怎么,不想走了?” “没有。”小川满眼畏惧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山谷,道,“我怕。” “怕”字刚刚着地,一声响雷就给小川吓得一个激灵。 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无数响雷击在了下方山谷的某处地方。 药烛阴险地勾起嘴角,一脸的算计,“哦,已经开始了?” 第9章 胆大包天 这种笑,只有亲近药烛的人才知道,她又要干坏事了。 就像是出鞘见血的刀,不坑死一群人,就不可能入鞘回魂。 四周的空间兀的变化起来,依稀间好像耳畔的风都停了,无数陌生的画面疾速闪过,再一斜视,他们已经离开了原地,到达了暴风雨的中心。 所以,他们这是要找雷劈自己了? 小川已经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了,他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牧屿随后跟了上来,但也是极其讨厌这个地方,眉眼间皆是恶色。 有哪只妖会喜欢被天雷击过的地方呢? 虽然这不是真正的天雷,但也还是不由得让众妖生厌。 天上深厚的云层里隐约还有雷霆在酝酿,不时也有电弧噼里啪啦的闪过。 一个人形破布袋子呈抛物线被扔了过来,药烛往后退了退。 人形破布袋在草地上摩擦了五米左右后,稳稳地挺落在药烛跟前。 是那个野人。 他身上的破布条子也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满身泥巴。 堪堪差了一个脚尖的距离,野人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一道深勾。 空气静默住了,药烛微笑着,柔声问道,“鹿腿,好吃吗?” “……你,卑鄙……”这是野人对药烛说的的第一句话,也是对他最正确的评价。 “卑鄙?呵。”药烛耸耸肩,跨过他往前走去,“不卑鄙那就不是我了,况且,你不也知道我下咒了吗?既然是自己放纵又何必怨天尤人?” 时间返回到狩猎妖物的时候,药烛跟野人的交手,看似平平无奇你来我往,实则双方都把对方摸了个透。 什么样的身手,什么样的武力,什么样的战斗值,甚至于脑子里下一步的落脚处,双方都猜测的明明白白。 这,就是强者只间的战争。 只是,如果其中一个强者恰好是心黑的,还恰好小心眼记仇,那么可就麻烦了。 所以,野人完美的被药烛坑到了。 药烛大大方方的附赠了他一份卑鄙大套装,坑得他叫爹都没地叫。 即,下咒。 一点点小咒语,专门下给自负骄纵的天才,其功效就是但凡使用了百分之百的法力,就会流失掉百分之一的法力。 至于为什么非要致力于坑他呢,那当然是她也看上了他所觊觎的东西喽。 既然坑死对方自己能获得好处,那为什么不呢? 于是,野人为自己的情敌与骄傲付出了代价,完美的被别人摘了桃子。 眼神落回到现在。 出现在药烛面前的是一个阴森漆黑的山洞,小川不敢再跟着他走了,理智的往后落了落,跟上牧屿。 山洞的结界已经被削弱得差不多了,那么多道雷霆也不是专门为了放烟火看的。 药烛的手放在结界上,无形的结界轻而易举的化作水流落在了地上,未有一滴水星溅起,通通滋养了大地。 只是,这片大地已经不用它滋养了,这里已经快要变成沼泽地了。 结界里的妖物还在苟延残喘着,它的眼睛灰白,里面满是怨毒与不甘。 是那个小草人。 当初被野人狂揍的人格估计已经下线了,另一个作为军事家人格的小草人占据了主导地位。 先不去想他为什么挣脱了野人的束缚,跑到了结界里面,就现在来说,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小草人灰败着眼睛,说出来的话沙哑难听,像是嗓子里有沙子慢慢摩挲,“桀桀桀,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呐。” 药烛蹲下来看进它的眼睛,“是你执念太深。” “呵呵。”它轻蔑地笑道,“执念,什么叫作执念?戈刑把我封印在这里每日被那灵胎吸食妖力就对吗?!把我的□□打碎,让我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对吗?!” “既然他能做初一,我为什么不能做十五?!我要让他的儿子也尝尝我受过的痛苦!我要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说着,他燃尽自己的妖丹,凭借着最后的疯狂就要再次站起往前冲,可是药烛已经不想再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了。 本着对败者的垂怜,她以指为刀,顷刻间扫过他的脖颈,给了他来一个痛快。 然后看着他,缓缓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掉,就是错。” 小草人瞬间崩散在空中,但他最后遗留下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果然,姓戈的都不是好东西……” 戈川:“……嗯?” 随着小草人的消散,前面的那些事情也算的告一段落,但随后跟来的这些麻烦却让人不由的头疼。 戈刑为什么要封印一只妖在这里供养灵胎?灵胎里的又是什么? 药烛本来是为了那绿莹莹的珠子而来,可是随之而来的这些惊喜大礼包也着实让她欣喜了一下。 这里居然有灵胎? 她曾在原著里看到过解释,灵胎就是先天孕育的一种未知灵气,因机缘巧合融入到妖体中诞生发育。 但也因未有精血的原因,一直无法孵化,就算能够孵化,也是极其艰难的,且不说其中会用到的磅礴妖力,就是众妖之间的抢夺挞伐也够那灵胎持有者喝一壶的。 原女主也有曾得到过一次灵胎,那是她留在最后的保命手段。 灵胎可以说是肉身遭到毁灭后复活的最佳途径。 只要将自身精血滴入灵胎,而后仔细供养着,待到肉身陨灭时灵体就可寄宿在此间,然后慢慢与灵胎融合,达到重生的目的。 而且,灵胎化作的□□会更加纯粹,更加有利于修炼,其内在蕴含的天赋和机缘一直都为三界众生所觊觎垂涎。 药烛从容不迫的在前面走着,山洞里很黑,散发着潮湿阴霾的味道,不时还有腐臭味飘出,恶人口鼻。 牧屿在山洞的墙壁上点起一排排妖火,洞中霎时骤亮,随着里面吹出的凉风,左右飘摇。 随着山洞顶端的积水慢慢滴落下来,小川不小心一脚踩在了水里,湿透了整只鞋袜。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这个山洞里越来越凉,冷嗖嗖地刮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小川从来都不知道他父亲居然还来过这种地方,眉眼间皆是好奇。 山洞里的风忽然更大了。 他们面前的路出现了岔口,左边的洞穴满是白骨,右边的山洞存有异香。 药烛毫不客气地拐弯走进右边的山洞,她可没有时间去观察野兽的饭堂。 右边的山洞颇有些矮小,越走越狭,越踱越窄。 要不是里面微微有莹光传来,小川真的以为这里是条死路。 正想着师傅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走了,他就罕见地看到了药烛一脸嫌弃的模样。 药烛可不想挤着颇甬道,她看牧屿,沉声道,“开个口子。” 牧屿点头,眉眼间皆是冷漠。 只见她朱唇微启,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口气居然是有形体的龙卷风,它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慢慢转到山洞口,然后钻进去慢慢转了起来。 渐渐得,越转越大,越转越有力。 不大的洞口慢慢被磨开了的一个大口子,山壁也光滑的像是能工巧匠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瓷器一样。 随着山洞的开阔,众人的视野也宽大了起来。 只见最里面的巢穴居然满满都是药烛捡到的那种绿莹莹的石头,一条小河慢慢的从上面流过,散发出莹莹绿色的光泽。 在绿石堆积最多的地方,上方有一个圆形的物体,里面隐约可以见到一个蜷缩在一起的婴儿。 绿石,并不简单。 它是妖怪消散后的妖灵碎片所化,随着时间的沉淀慢慢融入泥石中。既有着一定妖力,又带着一定的邪气。 只因它们的主体生前留恋世间,不愿死去,怨恨着那个将它们杀死的人。 而灵胎是极为纯净的东西,一但被这种东西所接触,可以说是已经被天道所厌弃了。 可惜了。 这个灵胎已经发育完全,偏偏到了能够融合灵魂的阶段被污染。 这可能是戈刑给自己留的后路,但是这条后路终是被因果坏去了。 踏进萤石铺满的小路,一道道水波纹似的亮光扩散出去,就像是踩到了会发光的水面上。 阴黑的山洞配上此时的光景,给人一种鬼魅的感觉。 牧屿不知道药烛留在这里还要等什么,她一开始听到这里有灵胎的时候也高兴了一下,但是一进来看到这里满地的妖石,她就知道,这件事算是黄了。 药烛慢慢的往前踱步着,她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差点什么? 那股淡淡的香到底来自哪里呢? 妖石可是不会散发出这种味道的。 一步一步地走着,慢慢地走着,她好像走了很久,她为什么要来回走着呢? 转过身去,街上还是那般的车水马龙,人挤人,车堵车。 四周嘈杂的有些不真实。 手机忽然滴滴地响了起来,唤回了她不知道跑到哪里的走神。 莫名有些陌生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标准的沉稳嗓音,“总经理,九点已经过半了,九点四十的会议您还参加吗?” 药烛下意识看向手上精致昂贵的手表,已经九点半了啊,时间快来不及了。 快步往前走着,周遭的人有说有笑。 她快速走着,然后慢慢地止住了脚步。 轻轻耸动着鼻尖,眼睛邪肆地眯起,五指紧紧握住手中久违的智能机器。 真是……胆大包天呐…… 第10章 裂心花 牧屿迷茫地看向一直往前走着的药烛,这里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为什么还不走? 药烛在干什么? 抬步走到她的身边,牧屿恭敬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需要办吗?” 药烛愣愣的不理她,牧屿一开始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的,但是瞧着她始终不打算理自己,就鼓起勇气瞧了过去。 她笑了。 眼神却空洞的像是死人。 机械般的扭过头看她,嘴角勾起的近乎夸张,“你……还有脸来?” 言罢,眼中的金纹顷刻间蔓延。 一股妖风夺命般向她席卷而来,直冲她的要害。 牧屿一刹那反应过来,以极致的柔韧往后跃出好远。 脑中不禁恢复一丝清明,不是她!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嗅了嗅空中那蔓延的淡淡气味。 竟然靠着灵胎的灵气已经修炼到了这般田地了? 切,原本还打算饶它一命,既然自己没长眼,就不怪她滥杀无辜! 须臾间,牧屿的身形就发生了剧变,半狐形态能让她拥有更快的速度去躲开攻来的药烛,去除掉裂心花。 毕竟,它可是能引出人们心底隐藏最深的东西来控制人的。 一旦被驱使,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掉入魅心花的腐蚀坑,成为它的口中之食。 正跃到半空中,幻想出来的药烛就瞬移到了她的跟前,眼睛还是充斥着金纹,无形中带给她一丝血脉上的威压。 是啊,能从上古活到现在,几乎可以与神媲美的大妖,怎可能不让人臣服? 避开药烛的锋芒,牧屿极速在这逼仄的山洞了奔逃。 眼看着就要到达灵胎的后方,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药烛却戛然而止。 四周的幻境在骤然间撕扯崩裂,她的身体猛然间爆发出急剧的妖力,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她不是已经化过半妖了吗? 凝重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臂,兽形慢慢消散。 药烛的身影闯进了她的眼帘,表情淡淡。 显然,是药烛扯开了幻境。 小川倒像是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样子,歪着头看他俩。 她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 地上的萤石还在发着淡淡的光,如果它是挂在石壁上的,那一定会像极了星空。 空中的香味貌似加重了一下,可是在还没有到达三人跟前,就被牧屿的妖气涤荡一空。 第一次中招是因为她大意,第二次再掉坑里,那她就是傻子了。 往前缓步走着,就要靠近灵胎的时候。 一个凄惨落遢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有水滴滴答答的从他的衣角落下。 他诡异着走过来,脑袋不间断的扭着,嘴里发出垂死般的“嗬嗬”声,“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 “它……是我的……是我的!”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更深的想过他的身份,而他却慢慢道出了整个事情的开端与结尾。 “一开始是……戈刑……然后是那只藤妖……最后还来了……一个……修仙的……” “该死的戈刑……他把……那只垂死的藤妖……封印在这里就想牵制我?” “嘿嘿……我不但让他疯掉了……我还每时每刻的吸食着那只藤妖的妖力……让它至死都以为是戈刑害的它,嘿嘿……” “看到这……遍地的妖石了吗……它们也都以为是戈刑害的他们……嘿嘿……” 虽然不知道让那些死掉的妖物记错仇人有什么用,但显然他很高兴。 那人笑了起来,开心极了,借着萤石细细看来,竟是被药烛杀死的那只妖怪的模样,想来,它应该就是那只藤妖了。 只是现在,被人仿了皮囊罢了。 “嘿嘿……戈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我可是放了好几次水……让那些命大的活着……出去杀他呢……嘻嘻……” 牧屿冷着脸,举起弓成爪的右手。 就因为它,自己今天丢了好大的人,人小川都没有被迷惑,她居然差点被迷得跑到了人家的嘴里?! 牧屿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一个瘦小的影子就已经飞奔了出去。 虽然他恨自己的父亲,但那恨是源于自己的父亲要去赴死,他却无力阻止,也无力帮衬的恨。 如今,不过是占了些许机缘就敢口出狂言的妖物,竟然也敢口出狂言至此?! 他至死都不会放过它! 眼看着那个冲上来的瘦小身影就要近前,妖花勾了勾狰狞的唇角。 戈刑的血脉,不好找啊。 它身上的禁印,终于可以解开了! ——五步。 乖孩子,快来,我带你去找爹爹啊。 ——四步。 嘿嘿。 ——三步。 快来快来。 ——两步。 嘻嘻。 ——一步! 药烛笑了,比妖花笑得更开心。 在小川投入妖花怀抱的一瞬间,狭小的空间迸发出无尽的黑气,将四周熏染的一片腐臭,若不是这里除了三人外便都是死物,怕是现在应该已经是呲溜哇啦一大片了吧。 又腥又臭又腐蚀,本就是是裂心花的本命绝学了,毕竟,所有的花可都是希望自己香香的美美的。 迫不及待地吞其如喉,毒花眼里的惊喜与得意还没来得及散去,它就愕然的发现,是假的! 说时迟那时快,牧屿奸诈的出现在了毒花的背后,来了招狐爪摘狗头。 随之而来的,还有强力的妖力对冲。 虽然毒花因为寄宿在灵胎中从不缺乏灵气供奉,但是它毕竟年岁不久,即使道行再高深,也缺了实战经验的加持。 毒花刹那间就败下阵来,都来不及再次做出反击。 空气中夹杂的各种气味实在难闻,药烛寻了一处山壁薄的地方,直接砸穿了一人高的口子通气。 啊,宛若重生。 外面的天气还好,风云过后迎来了大片的红霞,嗯,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有光照进来,灵胎后面的东西也就不用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不过说是长在灵胎后面,不如说是长在灵胎的背面。 密密麻麻,盘根错杂。 花开艳丽,青衣紫瓣。 绿色的硫酸池子同它的本体一样,腐蚀掉了半个妖石小塔。 从正面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灵胎妖石,它的背后,竟是如此一片鬼狱溶滩。 小川定定的站在药烛背后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冲出去了吗? 是师傅把他救回来的吗? 异样绚烂的裂心花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花瓣,有淡淡的香味又从它身上飘了出来。 慢慢地,静静地,飘到了三人面前。 即使有风,也好似吹不散那股像是醇香美酒般的醉香。 花,开始颓靡了。 刚刚放出的可是她的积攒多年的灵胎精纯,那可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自问,没有谁能够逃得过它的迷惑,哪怕是神! 微微晃了一下神,药烛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她忘了自己从何处来,也忘了自己要往何处去。 唯一不变的就是这枯燥该死的工作了吧? 脑满肠肥的上级阴毒的把文件统统都砸到她的脸上,大声喝道,“我月薪五千就是让你来做这个的?!连个报表都最不好,你是废物吗?!” “人事部怎么招你来了?他们是不想吃饭了吗?!” 气呼呼地插着腰,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露出得意与威风。 他就不信,眼前这个人敢跟他动手! 且不说她在这一行早已经坏了名声,就说是她这病恹恹的样子,又能把他如何? 药烛怔仲了一下,原来这段记忆还在啊。 那时候因为她不懂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把吃饭的手艺丢了不说,还被人整。 下意识的想笑,药烛却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笑,而那轻蔑的笑却已经挂在了她的脸上。 上级领导忽然心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暴跳如雷道,“你笑什么?!” 左右环视了一下发现没有趁手的东西用来砸人,就抬起手指直挺挺地指着药烛开骂,语言粗俗肮脏。 明明他骂得凶狠恶毒,可药烛却没有偏偏没有一丝愤怒。 太假了。 她现在唯一想干的,就是杀掉他,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将穿着极其不舒服的高跟鞋脱掉,拿在手里,胖子声音颤了一下,“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你在过来我可就要打人了。” 药烛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他,“你要是有那本事,还窝在这里做什么狗屁小经理?!” 也是气急,让她一瞬间捕捉到了眼前这个场景的异常。 哦,她想起来了,磨紧了后槽牙。 已经用烂了的手段还要拿出来重复用,它是没招了吧? 不过也是够恶心的,她最讨厌这种背后下毒手的东西!。 还未来得及出手,幻象倏地消失了。 药烛又回到阴森森的洞穴,混沌的神思也开始慢慢回归。 一旁的牧屿显然也是刚刚被惊醒,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身上的气机也被牵引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远远的瞅不见小川,一错眼,他竟然已经攀上了毒液池,离跳下去只剩一步之遥! 青蓝色的光印在他的脸上灼灼生辉,药烛的眼中闪露出无限杀机,既然认了他做小徒弟,她就有保护好他的义务。 而它,居然还死不悔改? 刚要上前,才发现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是那个被药烛坑了的野人。 野人无视四周,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专心致志地抓着裂心花的根茎就要连根拔起。 毒花当然不甘心,它挥舞着根茎将毒液摆弄的到处都是,滋滋的侵蚀着连片妖石。 药烛挑眉,玩味地看着他,连根拔起,这么温柔? 眼睛一眯,她瞬间移动到小川跟前帮他挡住大部分毒液。 然后在掌中运火,抬起手将火焰炸满整个山洞。 四溅的毒液。 着火了。 就像是秋天的风里窜起的火苗,压根就不需要多做呵护,就能烧得焚天连地。 毒花的茎叶不出意外的烧了个通透,它尖叫地挥舞着了火的根茎,对野人祈求道,“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给你我的我的一切!一切!” 没想到,一向闭口不言,几乎让人以为他是个哑巴的野人却在这时说话了,“一切?” “不需要。” 有雪白的剑影晃了一下药烛的眼睛,直直插入到毒花的要害。 它尖声一叫,一颗萦绕着紫纹却不住溢散出无尽邪气的妖丹被挑了出来,缓缓漂浮在空中。 是妖丹。 没了妖丹的毒花就想是漏了气的气球,倏地一下枯萎成了一堆黄叶。 洞中失了颜色,开始破败。 药烛是第一次见到妖丹,没想到居然有核桃那样大小。 野人斜睨了一眼药烛,若有所思地将妖丹捏在了手中。 状似飒然地走到药烛面前,他清澈的眼睛看向药烛,压低声音道,“怎么,喜欢吗?” 不待药烛回答,他又邪魅一笑,道,“当我的坐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在线卖萌,求收藏~求支持~ 第11章 冤家对头 毫无意外的,战斗,一触即发! 靠着她们几个站那里挡住毒花的拼死一搏,自己去坐收渔翁之利。 ——也不看她答应不答应?! 转眼间,双方以交手了不下上百回合。 这不同于一开始莫名其妙地互相试探。 仅仅几回合,双方就已经各自下了不少杀招。 而药烛之所以没有占着上风,纯粹是因为裂心花的影响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她的心态。 虽然那毒花看着不怎么高级,但毕竟是灵胎畜养多年,即使是废品也养出了几分贵气,更遑论毒花最后一击时所使出的灵胎精纯。 眼睛忽然花了一下,心绪开始不宁。 她强迫着自己要压住那崩溃般的歇斯底里,可还是隐隐有些左支右绌。 对面的野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容颜,琥珀色的眼睛奸诈地眯起,感觉比药烛更像一只妖怪。 虽然说被药烛坑的生生废了大半灵力,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发挥自己财大气粗,不计后果的本性。 为了治住药烛,他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用以在这片深林里生存的灵力了。 再一打眼,面容俊朗的野人已经远远跳开,药烛也未再死缠,跳到另一边去缓冲幻觉留下的后遗症。 她头疼的抚上额头,脑海里除了偶尔跳出的幻觉,还有突然又开始暴虐起来的妖兽血脉。 眼前已经开始闪现出无数的血红色,她已经快要发狂了。 不行,她得歇歇了,不能再跟他硬干了。 其实算起来,野人也算是救了她们一命,虽然这和坐收渔利无甚区别。 但是,毕竟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再打下去,对谁都不好。 抬眼看了一眼牧屿,想要再次命令她去抢夺妖丹,估计已经不行了。 她那副蔫了吧唧,马上就要挂掉的样子真的是让人心软。 也不知道她在幻境里到底经历到了什么,居然严重到牵引天地契机的地步。 野人也不好受,面对药烛的突然休战,他可以说是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打不打得赢先另说,单就是把人得罪了,然后又不得不任人宰割就让他憋气的不行。 就在双方陷入一种诡异的僵局的时候,已经被众人遗忘的人兀的出现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般举起了手刀,他的眼里闪过精光,毫不留情地劈上野人的脖颈上。 虽然没有在正面战场上发挥作用,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一个绣花枕头。 戈川怎么说也风里来雨里去过,还不至于沦落到没有人保护,就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 风,终于安静下来了。 只是待他们走后,一个黑影窜进了那个洞窟,没有人知道这又会引起怎样的一个故事。 * 摇摇晃晃地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天上挂着形态各异的云彩,慢悠悠的一动也懒得动一下。 这已经是药烛她们从丛林里出来的第三天了,可以说是终于又回到了正常人类生活的世界里,不用再打打杀杀,生死搏命了。 虽然这难得悠闲的日子得来不易,但总有人不知道珍惜。 比如说连云霁,他觉得这还不如就让他死在洞窟里算了! 哪有把人变成牛拉车的?!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对他能力的挑衅,对他战斗力的否认! 兀自忽视连云霁的怨气,木板车上的药烛像是老僧入定般不动如山,尽管连云霁的怨念都快要化作实质滴出水来了,但她还是连眼皮都不颤一下。 旁边有稚嫩的声音传来,拿了笔绘图的小川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没有识过几个字的他抱着卷起来比他还有高大的图纸去绘图,真真是愁煞他也。 可亏了有那只笔啊。 献宝似地捧着坤舆图走过来,他的眼睛里仍然闪着小星星。 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笔啊,他只是随随便便画了几笔,笔下的墨却已经像是知道他脑海中的一切似的。 无一例外的晕染出了所有的江山湖泽。 尽管有的地方他只听父亲说过,从未自己去过,但是,这并不影响那支笔近乎神迹般的发挥。 药烛睁开眼,拿过来小川手上的坤舆图。 连云霁可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满满都是对苍天不公的愤懑。 泄愤似的用蹄子抛了几下土,连云霁气得不住喷出鼻息。 要不是他被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老家伙狠狠剥了一层皮以后扔下来,哪还有被人变成牛的份? 要不是他灵气被人坑掉许多,哪还有他现在在这里受苦受累? 越想越来气,那群老家伙怕不是盼着他死呢吧? 把他的灵器搜刮一空后还封了他大部分的经脉,这让他怎么战斗,怎么活?! 啊啊啊啊啊! 越想越气,就忍不住的越发卖力往前冲。 药烛讶异地看了他好几眼,挺卖力的啊,这想着凭借蛮力把她们都甩下去? 淡淡的收回眼神,眼前详细精致的坤舆图让药烛颇为刮目相看。 小川的记忆力不错,这从被扔在垃圾袋里落灰的毛笔也不错。 垃圾袋,顾名思义,就是装垃圾的袋子,虽然那个袋子里装的东西无一不是惊世艳俗的宝物,但对于原来的药烛来说,它们也只是占地方的垃圾而已。 幸好她没有相信这具身体下意识的思维方式,打开瞅了一眼,不然真真会让她后悔莫及啊。 不过呢,这突然起来的富婆生活真的是让药烛欲罢不能啊。 嘿嘿嘿。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打开那个乾坤袋去看一眼她的宝贝们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要是能再多来几次就好了。 注意力转会到坤舆图上,她们走过的村落和丛林明显标了两个符号。 黑色圆形代表着落脚地,红色三角则代表着有妖物出没,其中勾画范围越大,则代表妖物出没越多。 面对那个比三角形大了不止一倍的红色圆圈,药烛也不知道她们经历的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寻常。 她只知道,同样是灵胎,女主遇到时可已经是银牌除妖师了。 牛车还在土路上咯吱咯吱艰难的往前走着。 药烛伸出手指在坤舆图上划了两下。 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少有人烟,但也不是没有。 药烛不想将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她的手指往上一提,指向了被小川标了着重号的地方。 “这里是……”药烛看向小川。 小川倚过身来瞅了一眼道,“这里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除妖师集会,那些想要升级除妖牌或者交换资源的都会来这里。” 药烛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过身来,又把手点在了坤舆图上。 着重号前方的那个村落,就是琉溪镇——女主成长之路的起始点。 现如今,女主怕是已经开始接触修仙之道了。 只希望她能够赶在她的前方,拿到毒仙丹。 不然按照每个主角都会极速升级的尿性,她肯定赶不上女主那个毒仙丹的任务。 “咯噔。”木板车的轱辘被大石绊了一下,帅得小川一个趔趄。 牧屿高高扬起马鞭,抽了几下连云霁的屁/股,让他好好走路。 连云霁吃痛,但除了“哞哞”叫,他再发不出其它声音。 想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连公子居然沦落到给人当牛做马的地步,这要是让他的那些可人的小师妹知道了可怎么办呀? 牧屿怔仲地收回手,她压根没有使出多大的劲儿,反而还微微出着神。 她还在回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依稀见她记得,她和药烛打起来了,护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虽然柳若扶风,却自有一股坚强不屈的柔韧。 而它对立面的药烛则嗜血难缠,每回出手必是杀招大难,不留余地。 至今,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女子的容貌,但是那种被人依靠信任的感觉却依然挥之不散,仿佛生来,她就应该被她驱使差役。 木板车又卡了一下,坐在边缘的小川差点一不小心闪下去。 药烛腾出一只手拉他,眼神终于从坤舆图上挪了开来。 一挥手卷起坤舆图,将它缩小塞到乾坤袋里。 走了大半天了,也是时候停下来歇歇了。 正巧,一个刚从田里归来的老妇提着竹篮远远的朝着这里走来了。 药烛本不想去打扰,但瞧着她焦急的朝着他们小跑过来,还不住的呼喊着什么,也就停下了牛车,等着她过来。 路途终于不再颠簸。 小川跳下车揉揉膝盖抻抻腿,他是坐得太久,坐麻了。 出于礼貌,药烛也从车上跳下来,站在路边等她。 等了许久,老妇可算是走走停停的小跑过来了。 即使终于打到了目的地,她也是乏的喘不上气,不住的插着腰给自己顺气。 “哎,几位客人是从南边来的吧,那边可不怎么太平。” 老妇用袖口擦掉额头慢慢浸出来的汗,大大呼吸了几口气,又道,“你们赶了一天路也累了吧,去我们村子里歇歇吧,这两天能吃几顿好饭呢。” 说罢,细长的眼睛下意识地瞥向前面拉车的牛。 这年头用牛拉车的可都是有钱人啊。 看着这群人穿得不咋地,倒也是有几个小钱。 淳朴地“嘿嘿”笑着,药烛看了一眼天色也就点点头同意了。 虽然说日头还高,再往前走走也不是不可,但是……那牛毕竟是人变的…… 明天还是随便变快木头拉车吧。 今天当了一天的“坐骑”就当是对他口出狂言的惩罚了。 第12章 蠢萌到无药可救 房子很矮小,药烛虽然不高,但也得稍稍弯下腰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磕着头。 目光转向院子,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小院可没有那些只有高门大户才用得起的围墙,只是虚虚用篱笆围了几圈,比五岁的小孩子高半个头。 小院的正前方有两个茅草房,其中一个坐北朝南,另外一个坐西朝东。 正房住的是已经娶妻生子的大儿子,另一家住的是老妇夫妻俩和小儿子。 院里除了厨房外还种有一颗茂盛的大树,夏日可以坐在底下乘凉。 今年的收成也不错,交完税赋以后刚有一些盈余,堪堪够这么一大家子人活口。 有时村里的人也会将路过的行人带回家提供一些餐食住宿,倒也是能挣几个好钱。 作为客人,药烛自是要将钱财都准备好的。 他们这一行人本就人多,还得麻烦老妇夜里去邻居家住宿。 也许是许久不曾歇下了,天黑得格外快,不一会儿就有晚霞层层叠叠地浮在天上。 刚刚吃完粟饼的药烛兀自坐在门廊下的石凳上看夕阳。 有凉凉的风刮过,吹来一片麦野香。 原本应该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偏偏让一头黄牛煞了一半美妙。 被拴在牛棚里的连云霁可不觉得眼前的风景有什么好瞧的,它直愣愣地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珠子,瞅着药烛满眼都是委屈。 药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明明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不是撒泼卖萌,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他们统共见了三次,哪次不是的不是因为他先来撩拨她? 真的是蠢萌到无药可救。 无语地摇了摇头,药烛抬手就要给他解除禁制,猛得顿了一下,眼里灵光一闪,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脸上再次浮现出奸诈的笑,她的手在空中点了一下,允许他能够开口说话。 嘴巴的禁制一被解除,连云霁就挣扎着为自己求情,“兄弟,我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他这话一出口,药烛就迟疑地挑了一下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膛,然后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着。 哦,的确,穿着不咋地。 她的这身衣服说实话和街上叫花子乞讨时穿的布料颜色一模一样的。除了没有补丁,真可谓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貌,好像较之深闺小姐,的确是面部线条偏为硬朗些了,眉眼之间也不像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也就顾盼流连间依稀可以见着些女子的柔媚了。 见药烛没有理他,连云霁又叽里咕噜的反省了一大堆。 总之就是他深切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在药烛头上动土,此生只此一次,再无下回巴拉巴拉。 药烛可不想再在这里听他瞎扯,挥挥手示意他先停一下。 小院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主家人眼里的药烛完全是满眼舒适享受晚霞的小伙子。倒是完全被她的幻术给蒙骗了过去。 药烛理清了一下思绪,顿了一下后,决定先捡重要的说。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妖了?” 连云霁眨巴了两下眼睛,铜铃大的牛眼里霎时间百转千回,“嗯嗯……啊,没有……” “那头狐妖也看出来了?” “嗯……”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药烛的问题总是很犀利,随便画一个圈,就让人自己交供。 “我……也只知道你身旁的那个姑娘是只狐妖而已,你的真身是什么我就真的看不出来了。” 犹疑地说出心中琢磨的腹稿,连云霁讪讪地抬眼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问这些干什么。 只见药烛悠闲地拔了一根草玩,声音淡淡道,“能看出她是狐妖就不错了,想必那九尾的血脉也是瞒不住你的吧?” 细细观察着连云霁的神色,药烛笃定地又问出了下一句话,“现在这世道,有点本事的都能在她身上看出点东西。但是想要明白她是血脉资质怎么样,怕是只有修仙门派里的人才能窥得一二吧。” 闲话唠到这儿,该挑明白的事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药烛在看到连云霁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资深除妖师且不说压根就不会瞎掺和到这等闲事里,就是连刚刚入世的小除妖师也绝对会对这档子事敬而远之。 而连云霁一开始就抱着搅浑水的精神硬生生插到这件事里,还敢在她这等看不出深浅的大妖面前露底子。 由此就知道他的背景肯定也不差,背靠着的大树绝对不简单。 连云霁沉默了好久,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没有再辩解,反而意有所指的自嘲地笑了几声。 “什么狗屁修仙门派啊,小爷我才瞧不上呢。” 他梗着脖子嘴硬道,却丝毫不提及师门是因为他冥顽不灵食古不化,花钱大手大脚,到处惹是生非。才把他身上的钱财宝物搜刮一空,封了大半灵力以后扔下山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虽然他看着很牛逼,但其实,他的战斗力也就相当于一个银牌除妖师了。 这到也算是从侧面承认了,但药烛却沉思着没有了下文。 明明三个人的队伍已经算得上是庞大拥挤了,但药烛还是觉得她应该带着他,绝对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他离开。 看药烛正微微出这神,累了一天的连云霁也不得不佩服妥协了,“兄弟,你能不能先放了我,我不跑的,剩下的时间里你再慢慢的寻思好不好?” 药烛的神思被他拉了回来,她不喜欢把事情推在后面谈,那样可能会错过对己方最有利的时间条件。 “放了你可以,但是…… ” “没有但是,我保证什么条件都答应你的。我真的是受不了变成一头牛了,只要你先把我变回来,之后当牛做马都……额,总之随便什么,不是‘当牛做马’就好了。” 药烛轻轻笑了一下,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麻绳,扔出去以后稳稳套在了连云霁的脖子上。 她忽然明白原来的药烛为什么只喜欢收集,不喜欢使用这些宝物的原因了。 可能是觉得太低级了吧。 明明可以依靠自身强大的武力解决,偏要拐弯抹角委曲求全,拉低了她身为祸世大妖的底气。 可现在的药烛不行啊,她必须将每日使用的妖力上限牢牢固定在一个值内,不然那种焚心蚀骨的劫难真的会让她丧失活着的希望的。 麻绳飘飘摇摇地飞到连云霁的大粗脖子上,自己打了一个结,还是能挂铃铛的那种。 打了个响指去掉他身上的禁制。 连云霁赶忙爬起来抻了抻腰脖,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废了。 自来熟的朝着药烛大步走过去,药烛不慌不忙的把刚刚拔下来的野草扔了出去。 野草还未落地,就长出了四个短粗的小蹄子往前跑,跑着跑着长大了几分,变出了头颅。 又往前跃了几步,就一下子跳到了牛棚里。 和刚刚连云霁变作的黄牛别无二致。 连云霁看着好奇,正打算抬手拍拍药烛的肩膀,药烛却理都不理他,兀自进了屋。 这冷脸子在他这里可算不上什么,他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厚颜无耻地摸进了院里的厨房。 药烛回屋后沉思了一下,既然没有看出来她的真身,那为什么还要大言不惭的让自己当他坐骑? 如果不是鬼迷心窍,怕就是自有定论了。 主人家并没有因为他们这个小团队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而感到惊奇,反而像是欢迎之至,其中的大儿媳更是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看。 估计是相中了他那张俊脸,打算介绍自家小妹给他当媳妇。 连云霁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纯良子弟。 那熟稔的撩妹风度,自负的才学气度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侧目。 当然,除了这一行三人。 在几乎被一整个村庄的大姑娘小媳妇围观,然后夹道相送以后,药烛有些后悔让他留下来了。 起码不变成牛,也应该变成其他什么东西收起来才是。 身后的村庄已经离得很远了,连云霁仍然恋恋不舍地看着它们,这可是他被师尊从山上赶下来以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饭啊。 不过,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抬起眼皮睨了一眼闭眼沉思的药烛,又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小川,他朝他“啧”了两声,以示有话问他。 果不其然,小川当即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连云霁指了指前方,又指了指药烛,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川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貌似是在计算行程,“去前面的一个城镇,叫沛城,应该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快点走的话晚上就可以进城。” 连云霁点点头,见有缝可钻就又问道,“那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呀?” 小川忽而皱起了眉头,他们难道不是去参加除妖师集会的吗? 可是,貌似药烛从来没有说过要参加除妖师集会哎,那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药烛适时睁开了眼睛,声音略微沙哑道,“去参加除妖师集会。” 除妖师集会? 连云霁轻轻咬住唇,这好像是那些低级散修才参加的集会哎。 他们没有功法和灵域来辅助修炼,就只能依靠捕捉妖怪夺取内丹来获得进益。 而他虽然闲得没事干的时候也会猎杀妖怪夺取内丹,但那纯粹是为了为民除害,保安一方。可不是用来修炼的,要是想要修炼,他闭着眼睛一晚上就能修够十只裂心花的内丹。 象征性的点点头,他悄悄瞥了一眼药烛,怎么一晚上不见,感觉她有点疲惫呢? 药烛当然疲惫了,那疼起来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的感觉,真的是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想死。 第13章 乱葬岗 远远的,沛城近了,他们看到好多人熙熙攘攘的往出涌,亦或是有零星几个着急忙慌得进城去。 像是生怕被高高筑起得城墙拦在里面或者外面似得。 牧屿装模作样地抽打了黄牛几下,黄牛仍是慢悠悠得往前走着。 说来,昨晚上的药烛被反噬成那样,它居然还没有崩掉,真有些的出人意料。 牛车慢悠悠的挤开人群,在无数人的瞩目下走到了城门口。 毕竟,坐得起牛车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居然一个比一个破也是不容易的。 唯一看得过去的怕就是这一车人的颜值了,但是颜值再高也架不住身上穿的那身衣服破啊。 药烛再一次嫌弃起了自己身上套着的麻袋,要知道她当初可也算得上是追赶时尚潮流的弄潮儿啊。 沿途站岗的兵士则担忧地看了一眼远方渐渐升起的夜色,呼呵推搡着人们快些走。 傍晚的人不算多,但今日来沛城赶集的人确实是略微多了些。 牛车随着人们的腾挪,终于在临近夜晚的时候,缓缓驶进了城门。 药烛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还别说,就这短短一截路,真就能体现出城里城外的区别。 前方的黄泥小道虽然不甚宽阔,但仍能够使两马车并行。映入眼中的房屋鳞次栉比,棕褐色的土墙远远的绵延开去。还有傍晚时节吃完饭在门外树下乘凉老人,也是神色悠闲地呼扇着大蒲扇。 嘴里念念叨叨地聊着什么,眼神不住的往他们身后的城墙上瞟,依稀间有那么几句话飘到了药烛的耳朵里。 “城主家那怪事又开始了吗?” “哎呀,可不是,说是请了好几个除妖师了,都镇不住它。” “这么厉害啊,那死了几个人了?” “加上昨晚上的,已经六个了!” 围坐在一起的老人们颇为忌讳地聚在一起低于着,像是生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了。 面仰朝天半躺着的连云霁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兀的坐了起来朝牛车驶过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高大的城墙下围着三两人,正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 他们均风尘仆仆,背着行囊,应该也是刚刚进城的行人。 不待药烛的眼光落到那份布告上,连云霁就缓缓念出来上面的内容: 近日城中有妖鬼夺人性命,勿早归家。 另,城主重金悬赏,凡灭此妖者,赏金千两! 先不管那么长长的一份布告写了什么,单就这摆明了是贴在县衙门口的布告都贴到城门口上了,就证明了这件事是有多么紧迫。 连云霁挑了一下眉,若有所思地瞥了药烛一眼。 他自从被流放下山以后身上就颇为萧瑟,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万贯家财和奇珍异宝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囊中羞涩?这个词可一点都配不上他一贯的风格! 得找个时间赚点钱呐…… 又偷偷瞥了药烛一眼,也不知道她留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留得住吗? 心眼子转了几圈,他的眼神落在了脖子上套着的麻绳上。 他倒是要看看这是怎样的一个宝贝。 反观药烛,她可没有时间把眼神都浪费在连云霁的身上,黑色的眼睛来回瞅着,想要找一个偏僻一些的客栈落脚。 要知道她把连云霁留在身边,可不是为了多养一张嘴的。 她和牧屿的身份说到底还是妖,虽然说行走在人世无人敢动半分,但受到几多限制还是有的。 尤其是牧屿这种血脉强大,偏偏还是幼年的大妖,更是不知道会让多少修仙之人垂涎三尺。 而身边带着这么一个世家大族的人跟着,总会让人忌惮几分的。 前方百里,何来客栈。 与其它客栈熙熙攘攘的人流来说,这里真可谓是门可罗雀了。 依稀间还有几个人暗暗绕开了道走。 药烛控制着黄牛停在了客栈门口。 下意识的,她已经察觉到有好几道暗中打量的目光朝着他们一行人扫过去了。 没有搭理他们,小川率先跳下车跑进客栈探路。 然后在药烛刚刚下车的时候疑惑地走了出来,道,“师傅,里面没有人哎。” 话音刚落,一个胖胖的男人就从西面小跑过来,脸上挂着八字胡,眼睛小小的,面相和蔼万分。 “……有人有人,我刚才有事出去了……我就是掌柜的……” 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掌柜才恭恭敬敬的朝着药烛做了一个揖,万分抱歉道,“刚刚官爷传唤,咱也不敢不去不是,哥几个是打尖啊还是住店?” 眼看着沉黑的夜色已经在天幕晕染了开来,再去其他客栈估计也没有那么多房了,药烛也不想去想那么多没用的,留了一句话以后她就径直走到了店里。 “住店,四间房,晚点把饭食送我房里就好。” 随手把几两碎银扔到柜台上,药烛抬腿上了楼。 “嗒嗒嗒”的声音刚刚响起,掌柜的就追着她赶紧上楼去了,神色间似乎藏掖着什么,嗫嚅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哎,客官客官,那件房子不能住,那间死过人……” “哎,那间也不能住,那里坏掉的东西东西还没有换上新的……” “哎哎,那间也不行啊,那就是昨晚刚死的那个人住过的房间……” 何来客栈,随着掌柜的悲戚的呼声再次热闹了起来。 虽有几多行人在门外驻足指点,但在夜幕低沉下也终是离去了。 夜晚,坐在只点了四五根蜡烛的昏暗的大堂里,这刚刚住进死了人的客栈里的一行四人还是有点懵逼的。 他们这运气也真是逆天了的啊,随随便便选了个客栈,就住进了沛城连环杀人案的案发现场。 此时,还有当事人胡掌柜在一旁就着四菜一汤激情演讲。 正说到高兴处,他“啪”的一下一掌拍到桌子上,恰恰和上了他刚才讲到的事件高/潮。 “他们说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只打伤了那妖物的一条腿,要不然……唉……” 说罢,一阵捶胸顿足,遗憾非常。 药烛想,他一定是很经常的去茶楼听说书,或者去看唱戏。 抬起头,掌柜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颇为满足地看着一桌四人渴望的眼神,这也算是疏解了这几日的苦闷心情。 你说他好好一个客栈,死一次人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打坏的桌椅窗棂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好死不死,又死了一个。 还是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客栈。 你让他这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原本因为装修和饭食在沛城客栈里也算独占鳌头的何来客栈,短短几天竟然就这样没落了。 怕是现如今比之鬼屋都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吧? “唉。”幽幽地叹了口气,掌柜的嘬了一口小酒,这几天,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小川听着他刚刚到讲述,颇为有些不解,就又问道,“既然它一直都是在城西头杀人,那怎么会突然跑到这边来了呢?这边可离城门口不远,最容易碰上进城的除妖师了。” “谁说不是呢?”掌柜的一拍大腿,又是一顿抱怨,“也不知道斐城主是怎么找的除妖师,两三个除妖师杵在那里,没把妖怪干掉不说,还让它逃了,这要是下回更加变本加厉了可怎么办呀?” 感慨着就要拿起酒杯,可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晃了一下手,有些噤声。 然后,就是如同药烛他们进城时多看到的老人那样,像是说漏了什么一般赶忙放下酒杯,不由的用手捂了下嘴巴。 顿了一会,懊恼地看了他们一圈,“哎呀,我这几天也真是忙坏了。” 随即,想通了般贼眉鼠眼的让这几人靠过来,低声嘱咐道,“我跟你们说的事,你们可不要往外传啊,城里好多人都说,谁私底下说了那妖怪,那妖怪就会在半夜里来杀谁。” 这时,掌柜的已经不胜酒力,大脸微红了,他装模作样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是嘬了一口小酒。 药烛可不信他这些,这应该只是高层为了遏制住妖怪杀人的舆论势头而特意放出的留言罢了。 顿了顿,药烛出声问道,“那,既然那妖怪已经在这里杀了两回人,为什么你说的那个斐城主没有派人过来值守呢?” “派人过来?”掌柜的也是酒壮怂人胆,声音忍不住的有些微微高昂,“他怕是正怕得要死的呢,谁不知道那妖怪是他勾来的啊。明明家里已经妻妾成群,非要摘那路边的野花。这下好了,美妖艳鬼,自己享受了不说,还要放出来祸害别人。” 虽然掌柜的这句话不乏艳羡和怨恨,但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却是很大的。 “从外面带回来的,在哪?” 讲到这里,连云霁也来了兴趣,虽然作为修仙门派的弟子,他颇有些看不起除妖师这种散修门类。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捉妖这方面的专业性和对一方地域的守护性。 每个除妖人都有专自己的领域的,他们尽职尽责,为民除害。 而这妖物既然是城主从外面带回来的,以前住过的地方必然会有捉妖师熟悉它,这次的除妖师集会,说不定会是一个契机。 “在哪?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是……”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掌柜的脑袋就磕在了乌木桌上,呼噜震天响,竟然是喝醉睡着了。 但是什么? 空气猝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掌柜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桌上几人一时都有些无措,他们这些东拼西凑,威胁绑架出来的队员,说有多团结,那是不可能的。 几人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是把掌柜的叫起来让他继续说,还是各回各的房间睡觉休息? 说时迟那时快,正听到兴头上的药烛可不想听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控制着桌上盛满水的茶杯朝他泼了一脸茶水。 掌柜惊恐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谁……谁谁干的?” 药烛毫不心虚地敷衍道,“掌柜的,酒喝多了还是回床上睡的好,晚上睡在这里容易着凉。” “哦哦,好好。”掌柜的迷迷瞪瞪的说了两声好,就转身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身后的药烛就有问道,“您刚刚说的但是……” “哦,那个呀,但是……但是我知道,它是从北面来的……北面,是乱葬岗。” 第14章 燕织锦 乱葬岗? 掌柜的晃晃悠悠离开后,药烛回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那张清晰有度的坤舆图,药烛坐在长凳上就在烛火来回笔画,眉目见皆是深思。 沛城的北面有一个乱葬岗? 原著里怎么没有说? 还有这沛城,他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当初连云霁问他们要去哪里的时候,他们可是说了要来这里参加除妖师集会。 如果现在早早的走了,可能会引起他的疑虑。 可是不走,他们就一定会卷入这个谜团,并且越陷越深。 一灯如豆,在烛火下久坐良久的药烛终于起身回到了床上。 还有时间,且行且看吧。 第二天清晨,药烛是让一阵嘈杂声吵起来的,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这是在哪儿? 声音越来越大了,吵的人心烦,药烛不由敛眉,下床走了出去。 一楼大堂,现在可是热闹非凡。 掌柜的脸上挂着苦笑,对着一个又一个人高马大的官差讨好作揖,期间茶水不能停,糕点更是不能断。 连云霁是第一个被叫下来的人,神色间虽有厌色,但竟意外的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当然,这其中不乏看好戏的成分。 不过,药烛看到他的第一眼可不是要去看他脸上挂着什么神色的,而是看向他的衣着。 好家伙,这人看着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竟然穿得起锦衣绸缎?而且这布料,竟然不是普通布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织就的。 漫不经心的下着楼,还有这不断瞥向连云霁的眼神,居然生生让人看出了几分含情脉脉的感觉。 连云霁朝她笑了笑,唇红齿白,皓月清风。 只见他一身茶白钴蓝纹衣衫配着玉冠,飞扬跋扈的剑眉比着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眼睛,明明是那般不好惹的模样,却让人感觉谦和随意。 人群不知不觉静了下来,大堂七八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药烛的身上。 药烛不紧不满的下楼,事不关己的就近坐了下来,拿了旁边的茶水喝,淡淡道,“掌柜的,你这里挺热闹的啊。” 不咸不淡的这么一句话,却像是掉进了油锅的石子,溅起一片火热油花。 “哟,这就是胡掌柜的那位新客人呐,胆子不小啊。”人群中央最是凶神恶煞的那位官差眯着眼睛说了句话,打断了胡老板将要接的话茬。 胡老板使着眼神赔着笑就要往这面走,打算替她说几句场面话,助让她脱身。 “哦?”药烛斜对着说话的那五大三粗的官差,挑眉笑了起来,“几位官爷是来找我的?” 为首的那位官差转了两圈眼珠子,碰了一下边上略显狗腿的官差,那官差意会,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既然知道我们会来找你的,就一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错?”药烛漫不经心,品了一口茶,“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你明知道这里发生了两起妖物杀人案,还非要住进来,你一定是和那妖物有勾连,对不对?!”狗腿子模样凶狠,污蔑的话随口就来,一点都不显心虚。 唱词说完以后,旁边坐着的老大官差轻轻咳了一声,狗腿子马上就住了嘴,熟练的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说实话,他现在可真不敢随意招惹什么城外人,尤其是这小客栈里的人,这一天进进出出的,谁知道你碰到的是人是鬼? “呵。”药烛冷笑着放下茶杯,敢情这是来打秋风了? 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她必须赶快出城去找到女主。 最近显露出的事端变化越来越大,她怕再这样拖延下去会出大变故。 “你们,是捉不到妖怪,又找不出元凶,所以来这里没事找事的吧。” 见药烛丝毫不给面子的说出他们这群大老爷们的恶毒小心思,大堂内须臾间安静了一下。 又刹那间恢复嘈杂,一时间群情激昂,几多恶语。 药烛微笑着让他们多说了几句话,然后静静地把手抬了起来。 她的手里好似莫名奇妙的多出来一条无形的线,轻轻一掐,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恰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了,男人怀里捧着一个很是贵重的盒子,无视周边所有人,慢慢地走到药烛跟前。 看着眼前熟悉却又不同的脸,药烛微微眯起眼睛,今天的惊喜可真多呀。 今日凌晨,天还乌蒙蒙亮的时候,牧屿抖了一下耳朵,她听到连云霁房间门打开的吱呀声。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 轻巧着下了床,把房门押开一条缝,连云霁已经偷摸着从他的那间客房跑道楼梯拐角。 牧屿悄悄跟上。 却在刚走了两步就撞见了睡不着起来查看妖物杀人现场的小川。 小川正要和她打招呼,牧屿就看到连云霁飞快地跑了。 也没有向小川解释的时间,她夹起小川就一并跑了出去。 远远的终于跟上了戒备心深重的连云霁,牧屿他们隐秘地吊在后面,怕被他发现。 这时,两人才有时间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 虽然不曾明说,但现在连云霁可是他们的俘虏,怎么能让他说跑就跑了呢? 左拐右拐又左拐,拐了不知道多少九曲十八弯,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 小房子很破旧,乌黑的木门上正正当当地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小巧的写着几个字:裁缝铺。 这个裁缝铺虽然在外面看着很狭小破败,但是进到里面以后却格外精致,颇有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味道。 连云霁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拾掇着新衣服离开,面上挂着勉勉强强接受的神色。 就在小川询问要不要继续跟他的时候,牧屿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跟的了。” 在连云霁走了好远的时候,牧屿她们才从拐角走出来,小川看着那个小房子讶异地叫了一声。 原来,那片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一个人。 黑衣服的小姑娘,看着连云霁离开的方向,一脸的郁闷与怨怼。 手里一刻不停搅着黑色的大袖袍子,好像要将那一腔愤懑都宣泄在这无辜的黑衣服上。 小川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在将亮未亮的天色掩映下,他并没有发现连云霁有什么不同了。 但牧屿知道。 那一身锦缎,可不是凡人能织出来的。 步履轻轻地走到小姑娘的后方,小川莫名地看着牧屿,虽有些许犹豫,但他还是选择跟上她的步伐。 小姑娘听到身后有人来了,颇有些心灰意懒地转身,她从未想到自己今天能够如此幸运,遇到了传说中的修仙者不说,还遇到妖族中那些几乎销声匿迹的大妖。 “我们燕妖一向与人类亲近,但这生意却还是和妖族做的。” 简约昏黄的小房子里,牧屿和小川一人捧了一杯热茶呆呆的听着小燕妖讲故事。 “你们别看这地方不好找,那些人类绝对是找不来的。” 小房子里虽然略显拥挤,但认真扫个几眼就会知道这个地方很是宽阔,再容五六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小燕妖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左手的东西还未放下,右手就又拿了起来,倒是让这冒昧上门叨扰的两人微微有些窘迫。 “好久不曾有人上门来制定衣服了,我的话略有些多,竟是忘了问你们来这里是何事?” 小燕妖还在忙活,但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意外的停下来手中的活计,认真地看着牧屿小川二人。 “我们是跟着前面那位修士来的。”牧屿淡淡的答到,眉眼间要比小川自然的多。 毕竟这是小川第一次进到妖怪的家里啊,而且也是第一次见到和人类一样做生意的妖怪。 “前面那位修士……”的声音刚落,小燕妖就又蹙起了眉头,嘴巴撅得高高的,都能挂一个油瓶子了。 “哼!”小燕妖一脸不满,“前面那个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敢在我这里赖账,不给钱不说还明着威胁我,以后再也不做他生意了。” 小燕妖明显是只涉世未深的小妖怪,哼唧了半天也想不出半句骂人的词汇,只能发一些没用的誓来出气。 牧屿无奈地笑着,拿出两颗硕大炫彩的妖丹放在了桌子上。 “再做三套衣服吧,这两颗妖丹可够这四件衣服钱?”小燕妖的手顿住了,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成品上佳的两颗珠子。 要知道妖物凶狠好斗,强者为尊,吞噬弱者的妖丹用于强大自身是暗地里不成文的规矩。 因此,延伸出用妖丹去换取某些东西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当着突如其来的财富砸到小燕妖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惊着了,这可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庞大绚丽的妖丹啊,她感觉自己的祖上都很少见呐。 一旁的小川也迷蒙着看痴了,耳边依稀有丝竹箜篌的声音,他甚至已经看到了些许隐隐绰绰的柔媚身影。 “啪!”的一声,牧屿把胳膊挎在了他的肩上,打破了妖丹对于凡人的幻象。 牧屿淡淡道道,“不用羡慕,这种妖怪的妖丹你现在压根碰不了。看见没,那小妖也是战战兢兢的拿盒子把那两个妖丹装好才取走的。” 小燕妖的脑子里现在还是混沌一片,即觉得自己难以接受这样的惊喜,又觉得难堪牧屿交给她的重任。 就等值商品来说,把她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几件抵得上这两颗妖丹的价钱的。 翻箱倒柜的去找珍惜布料,还真有那么几样早些年织就但是太贵没人买,只能留着落灰的顶级布料。 把深色的檀木箱子放在人人可见的大桌子上,飞起一阵尘土。 打开来,只见名不副实,只是几匹灰尘暗淡的布料。 小川忍着好奇探头来看,情绪渐渐低落,这灰蒙蒙的颜色,哪能配不上师傅的姿色啊。 小燕妖则是没有时间细细观察他们的神色,只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当灰色布料落在手上的那一刻,竟然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是第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回想起来,竟然忘记原来脑海中这匹布的颜色,只觉惊异美丽,感慨于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仙品。 第15章 牧屿变男人 对于小川脸上纷纷浮现的惊艳神色,小燕妖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因为在她织出这匹燕织锦的时候,家族中所有的人,都曾露出过这惊讶番面容。 她淡淡的解释着这匹布料的缘由。 “这是我早些年织的,只有织成足够好的锦缎,我的家族才允许我们这些小辈出来做生意。” 她一边收拾一边道,“我的这批锦缎可是连我们族长都赞不绝口的。可是这些年来,他们没有人付的起这批布料的价格。” 布料慢慢的被摊开在桌子上,小川的眼睛已经驻扎在上面离不开了,他总觉得这匹布料金光闪闪,透露出无上钱财的味道。 牧屿相对于小川来说淡定的很,也只是在第一眼的时候略微愕然了一下。 她倒是没有想到过,在这等小地方居然也有燕织锦的存在。 也怪她好久不靠近这些人类城镇了,居然没有第一眼看出来这店里人是真实身份。 这种布料可不是一般的燕妖能够织出来的,要么是天赋绝伦,要么就是血脉上等,总之在妖族中也不算寻常货色了。 而这小燕妖显然就不是那寻常的妖怪。 小燕妖忙乱着把大箱子里的东西都捯饬出来,没想到那檀木箱子看着挺大,里面却只搁置堪堪几匹燕织锦。 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看着牧屿,踌躇道, “这批布料只能做一套衣服了,您看……” “照着这副身材做吧。”牧屿幻化出和药烛一模一样的傀儡让小燕妖量尺寸。 他们只静静地等在那里就好了。 乘着现在这个机会,小燕妖有幸和牧屿聊到了一起,要知道面对牧屿这样的大妖,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接触到的,而能够跟他交谈,更是无上的荣幸。 期间,牧屿也随着小燕妖一样膜拜地看着牧屿。 也不知道当他知道他拜的师傅比之牧屿还要尊贵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想法? 时间像细水一样慢慢流逝着,在这柔和的环境和光影之下,小川困倦地阖上了眼,他只是想微微眯一会儿。 没觉得过了多长时间,就有人推了他两下叫他起床,貌似是牧屿? 迷迷糊糊的嗯了两声,小川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在此时的他眼里,“他”差不多是牧屿。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懵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他他……他是谁? 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的这副表情不耐地皱起眉头,挥了一下袖袍转身离去。 小川还是那副呆呆的表情坐在那里惊愕的张着嘴。 虽然脸还是原来那张脸,但总觉得哪里变了。 其中剑眉下行,鼻骨高耸,整个脸部俊郎得犹如画师细描,身材壮实高挑,爆发力呼之欲出。 不待细看,角落里不起眼的黑色小门就突然透出了光亮。 牧屿抱着装有药烛衣服的木匣子走出了门,白日的阳光衬着身着一套穹灰浅紫衣袍的牧屿,让他像极了天上下凡的谪仙。 小川下意识要跟上,却被身边静悄悄站着的小燕妖拦住了去路,她的臂上挂有一套衣服。 “大人让你稍后再走,先换了衣服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正好在这里改了。” “他……他他……他是牧屿?” “是的,那的确是大人。”好似对小川这个区区人类居然敢直呼牧屿大名不满,小燕妖敷衍地指了一个换衣服的地儿给他。 但这也不怪小川直呼牧屿的大名,他也不想的,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要怎么用尊称。 他的师傅是药烛,难道他要叫药烛师傅,叫牧屿大人? 这不显得牧屿的等级被药烛高吗? 要知道他第一次遇到牧屿的时候,他可是在挨揍,这一个弄不好,师傅心情不好了,又要揍他了可怎么办? 刺眼的太阳晃的人眼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川使劲眨了眨眼,努力辨识着凌晨时是怎么绕到这里的。 却不想,越走越魔幻,路上不停有人搬东西给他,先是一些较为平常的衣服鞋帽,再是一些贵重精致的首饰玉冠,再往后,路边的甜点小吃居然也混进来了。 而送他东西的人嘴里统共只有一句话,“牧屿大人交代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这可都是大人看上的东西,你可不能给弄丢了。” 小川累死累活地爬回何来客栈,牧屿已经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了。 客栈里的人好像都在安安静静地等着什么,那本该虚张声势的官差们也在此刻噤若寒蝉。 他们本是想过来捞一笔的,可这群人财大气粗,淡定悠闲的模样真的是让他们后颈发凉,这怕不是在沛城有什么大靠山吧? 连云霁细细品着茶,不时翻翻眼睛看一眼楼上,不时轻轻扫一眼牧屿。 嘴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让人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看好戏。 小川抱着一大堆东西艰难地跨进门槛,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回来了。” 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离他最近的桌上一放,累得像一滩水一样趴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大喘气。 原本放东西的那个桌子已经不足以再趴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了。 客栈的气氛终于有了片刻的缓解,被牧屿打断训话的官差打算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了。 还是那个老大身边的狗腿子,他浑浊的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两撇小胡子随着夸张的微笑变化了形状。 他搓着手状似讨好地走到牧屿的身旁,谄媚的跟他搭话,“这位公子,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因为没有见过牧屿和小川,所以他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只觉是药烛搬来的救兵。 木鱼连个眼神都不赏给他,把他晾在了一边。 狗腿子碰了一鼻子灰,颇有些讪讪的冲着连云霁一笑。 他们进来的时候,看似身份尊贵的连云霁就已经在这里了。 一身湖蓝色燕织锦配着那犹如刀削斧刻的剑眉,还有那不同寻常人似的琥珀色瞳孔,真的是像极了妖怪。 要不是掌柜的毫无怯意的出来迎接他们,他们还真就不敢进这何来客栈。 何来客栈,还真的是何来啊,这要是摊上大人物,他们这群小兵崽子可就真等着卷铺盖回家吧。 连云霁安慰似的朝他笑笑,还不待这两人聊起来,楼上就有人缓缓走了下来。 怎么说呢? 直到看到药烛的这番装扮,胡掌柜才知道,这个貌似是团队头子的家伙,是个女的。 一袭暗紫白纹的衣袍柔顺的贴合在她的身躯上,明明是灰扑扑的颜色,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鹅蛋一样白皙的脸庞上是细长的眉眼,玉皙般的鼻子下是诱惑众生的丹唇素齿,简简单单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身上却尽是淡淡的疏离与淡漠。 羊脂玉冠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像一丛芦苇一样轻轻荡在她的腰间。 在场的众人好像刹那间都没了声息,也不知是为自己看走眼而感到扼腕,还是被药烛的颜值所震惊。 药烛抬了抬袖子,同样认真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着。 嗯,不错,她的这件衣服和连云霁、牧屿的不一样,不是那种碍事的大袖袍子,反而是现在不怎么常见的胡服样式。 衬得药烛很是爽利。 虽然刚刚的话题还能继续,但是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那群官差老爷们就像拔了毛的大公鸡,丝毫没有之前的气势。 药烛慢慢地走下楼梯,她不想在这里多做解释,只淡淡地说了几句话结束这场闹剧。 “我们昨天晚上的时候刚进到沛城,初到贵宝地也没来得及打听众位大人的忌讳是什么,只仗着自己除妖师的身份住进这传闻有妖怪杀人的客栈。如有叨扰麻烦,还请诸位大人海涵。” 敷衍地作了一下揖,药烛不打算给他们继续客套的机会,直接对着牧屿说道,“我们走吧。” 牧屿放下劣质的茶水,声音清朗明媚,“好。” “等,等等……除妖师,哎,别走啊,你们不是城主大人……”一直找的那群人们吗? 官差的声音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不知哪里的小妖受到牧屿的召唤拉了一匹马车过来孝敬,恭恭敬敬的请他们上车。 作为压榨着绑票和手下败将的药烛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踩着马凳上了车。 走在最后面的连云霁一点都不担心她们会将自己丢下,他朝着没有追上药烛她们的官差头子倾了倾身,微笑道。 “城主家这件事只有前面这几个人能解决,如果他们走了,你们就等着沛城的人死光吧。那种鬼魅东西,只会受到吸引,越来越多地跑到这里吃人。” 明明是残酷到不真实的话,从这个清光霁月的人的嘴里说出来,却只多了些许随意和轻挑,好似他从不介意这世人的生死。 官差不知道的是,当初师尊将他流放下山时也是这么想的。 身为修仙门派的掌门座下的大弟子,他好似什么都没在乎,做事全凭自己喜恶。既不为天下世人的劫难悲悯,也不为修仙仕途所尽心。 明明天资聪颖,仙途无尽,却不学无术,桀骜不驯。 对着他这一身臭脾气,说好了那是冷血冷情,说不好那就是狡诈自负。 所以,为了驯服他这匹野狼,师尊将他“抽筋扒皮”赶下山去,希望他能历经人间疾苦后,能生出半丝悲悯之心。 但是,他怕是万万都没想到的是,可怜他才给他留的那一点灵力,留多了。 面对药烛时欺软怕硬,面对其他不敌他的小妖怪时可就不一定了,瞅瞅那只小燕妖,可不就是被他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之下“免费”给他织的衣服吗? 不过也正如他那看破红尘的师尊所料,赤手空拳,一身桀骜的连云霁终是在这茫茫人世里迷了眼睛,受了大挫。 那个总是很悠闲随意的背影,可还记得他拥抱她时的悸动? 第16章 另一个极端 马车里宽敞的很,可以说是孝敬牧屿的那只小妖是真的尽了心了。 小川现在才稍微得了空来欣赏自己身上的燕织锦。 霜色的底纹配着深松绿的纹饰,带有些许胡服样式的衣袍飘逸出尘,衬得他像极了那些勋贵世家的小公子。 小川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偷偷看了药烛好几眼,他还是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呢。 他的父亲是个忙碌的除妖师,做起事来几乎不回家,他一个人在家每日无米下锅也算是平常事,更别提这些不重要的衣物了。 但自从遇上药烛以后,他就像遇上了贵人,不用每天吃剩饭不说,还有超级好看的新衣服穿。 嘿嘿,他的师傅果然是最好的啊,要是能一辈子都跟师傅身后就好了。 小川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瞎想着,但现在马车里的气氛可有点难以言喻的诡异了。 连云霁眯着眼睛一脸愠怒看着牧屿,手指捏得咯咯直响。 他居然跟踪他,不要脸! 他连云霁穿的衣服,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妖物穿得起的,唉,都怪他落魄了,想当初…… 牧屿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嫌脏般地扭开了头,果然还是看他不顺眼啊。 倏地,外边一阵嘈杂,药烛还没有从刚刚的沉思里醒过神来。 她总感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不简单。 心魔,沛城,乱葬岗,好似这本书所有原本的故事情节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是因为她的出现吗? 还是正因为这本书发生了改变,所以她才出现了? 那,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拯救世界吗? 果然还是应该尽早找到女主,跟在她身边去看这个世界的发展啊。 倏然半阖着的眼睛微微颤了颤,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她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们被包围了。 为首的是那个官差。 连云霁,想干什么? 不急不缓抬眼去看他,连云霁心有灵犀般地对上她的眼,琥珀色的桃花眼狡黠地看着她,声音低沉。 “大人您就这么走了可不行啊,须知那种鬼魅东西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您也看出来了,这里的除妖师大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要想治住它们,还得靠您啊。” 药烛看着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她可丝毫没有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什么慈悲心肠,普度众生的意思,他怕是损人不利己,就想着给她找点事干吧。 对于他这种明知自己眼前是深不可测的大妖,还能一直在坟头蹦迪的,药烛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理,可能是遭受过什么沉重的打击吧。 外面的官差看马车里的人迟迟不下来,手里提着刀左顾右盼,目光游移不定。 官差拿人好歹要个理,他们这种明摆着是逮犯人的架势,实则是想请人家办事,让人家下车,口气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真的是让人难办呐。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早已将这块地方围的水泄不通,指指点点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也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流言蜚语从这个人的嘴巴里流进另一个人的嘴巴。 为首的捕头是个惯会做人的,他和那些没事打打秋风赚点小钱买酒的底层官差可不同,看到事情僵持不下,立马就放低了架子上前两步去说好话,那其中该有的礼数和客气自是没得说的。 “尊驾来到沛城怎么能屈居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呢?城主大人早就在府里摆了宴席恭候您大驾了,大人您请随我来吧。” 说罢立马使了个眼色让身旁的小弟去拉马车,赶车的人当然也不是好惹的,眼瞅着向牧屿立功的机会就来了,自然也不肯放过。 随着两句糙话,两人立马一言不合大眼瞪小眼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马车里有人发话了。 “走吧,去城主府。”声音慵懒雅正,是药烛说话的调调。 路不是很长,外面炽热的太阳却终是没有将这坐满人的马车晒得更加憋闷,所有人都在观望。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城主府,身后跟了几个略微好事的人,想要知道后事如何。 被按上尊客身份的药烛可并不是什么真的尊客,她连城主府的大门都没有迈进去,就又被一群人团团围了起来。 这群人手持军械,重甲披身,一言不合就会能把人斩于马下。 一个挺着大肚腩,衣冠革履的人正匆匆忙忙的跑出城主府,一边跑还一边极其不放心的回头看,仿佛有什么凶神恶煞正对他衔尾而追。 待好不容易跑到城门口才稍稍缓过些神来,大喘了两口气才把一上一下跳得欢快的心放回肚子里。 当他看到门口的马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些花重金聘请,然而屁用没有的除妖师。 在他府上好吃好喝耀武扬威不说,最后那妖鬼来的时候恨不得多长两双腿,溜得比兔子都快! 那他这个城主呢?! 好歹跑得时候通知一下他啊! 一瞬间,怒从心起,他大手一挥,指着药烛的马车语气狂妄道,“来人啊,给我把车里的人都揪出来,我到是要看看这扬言这车里坐到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空气突然安静了,不知是因为城主大人的怒火,还是因为马车一如既往的沉默。 气宇轩昂的小将可不管现在形式如何,命令下来了,他就要去执行。 龙行虎步地走向前去要掀开马车的帘子。 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具越身子竟然越来越重,原以为是披了重甲的原因,可是他稍微顿了一下,那股越来越重的压力还越发的变本加厉。 顷刻间,他就被压得跪坐在地上抬不起头来,直面死亡时的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兵士看到他的不对劲,想都没想的就纷纷用□□对准了马车,其中小头领似的人物对着马车里的人大喊道,“里面的人,都下车!快点!”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很中性的声音,雌雄莫辩,只是她好像并没有话要对他们说。 “你不是对这位城主大人同情的很嘛,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可就交给你了,下车去。” 随即,一个人被踹下车来,落地姿势虽然狼狈,但也抵不过他坑了药烛一把的优越感爆棚。 毫不在意的整理衣衫,连云霁潇洒地作揖自荐道,“小人忞山下云游小道,特来解城主大人燃眉之急。” 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这位偏安一隅,贪财好色的城主大人有些怔仲。 他的心里虽然还在冒火,但这么个一来一回却让他难得的清醒了一些,心思立马就转了一个来回。 单单只靠里面那个除妖师保护他恐怕不行,他还得再找一个! 眼前这个蓝衣散人刚刚在说什么? 忞山下的云游小道?除妖的? 也罢,先不管靠谱不靠谱,面对二十重甲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自己身份来历的,估计也有几把刷子。 正要作揖去请连云霁详谈,一个灰色的影子就从他的头上直愣愣地飞了过去,被人狠狠地甩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那人的穿着打扮,正是还没来得及撤出城主府的小厮。 连云霁不忍的遮住半张脸,这么摔上一下,恐怕不死也得半残呐。 可惜了地摇了摇头,连云霁淡淡地瞥向城主府邸,里面的人,有意思。 可见城主大人真的是被那些东西吓怕了,被见了血的小厮一吓,立马就腿臂皆抖,眼瞅着就要往更远处去跑。 小川在马车里坐不住了,他光听着外面的打闹就眼红的不行,跃跃欲试的要下去看热闹。 药烛和牧屿不用眼睛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一起,可小川毕竟是不同的,正当他涨红了一张脸,可怜巴巴地说出师傅二字的时候,药烛睁眼了。 她淡淡地挑了一下眉,同牧屿一同看向敞开着门的城主府。 小川霎时间不敢吱声了,顺着他们的眼睛一同看向城主府。 “嘭”的一声巨响出现,城主府内的亭台楼阁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尘,当然,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一声巨响之后伴随着的是滔天的怒吼! 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和莫名生物的怒吼一下子充斥进人们的脑海,让门外的众人脑子在一瞬间里都成为白板。 城主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信誓旦旦,比其他除妖师都强的怪异男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在城主府门口那些个凡人在焦急地等着结果的时候,药烛一行人却在思考他这样做的动机。 虽然说按照常规法子把这些妖鬼彻底除去的程序繁琐了一些,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这样保险的法子。 妖鬼这种东西既不是妖,亦不是鬼,但它同妖一样能够窥视人心,同鬼一样食人血肉。 一个不甚,那就不是除妖师除妖了,而是妖鬼物吃人了。 而现在这城主府里的人明显不这样认为。 他不但不与其他除妖师配合逐一击杀妖鬼,而且还将那些诡诈的妖鬼驱赶至一起,故意让它们聚在一起,成汹涌之势。 虽说地上画着的阵法能让它们自相残杀,相互吞噬,但是这样,真的不会造就出另一个极端吗? 第17章 居心叵测之人 怒吼的声音越来越大,天上开始慢慢聚集起乌云,一些隐藏了许久的妖物,还有那些一直在默默铲除着不该出现在城里的东西的除妖师都在朝这里飞速移动了。 离得近的,已经飞扑至众人眼前了。 比如说现在。 城主大人眼看着那些在自家宅院墙壁瓦当上飞跃攀爬的妖鬼,已经四肢僵硬,口不能言了。 他这是一直住在什么地方啊,真的不是活在鬼窟里吗? 嗷的一声,城主大人已经被折磨的崩溃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重影,看哪里哪里都是那些用四肢攀爬,头脑硕大,眼睛突兀,獠牙翻张的妖鬼。 依稀见,好似还有他带回家的那只妖鬼的脸,他当初真的是,眼瞎了吗?居然把这种鬼东西看做美人?! 恨铁不成钢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城主大人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他不敢! 他觉得自己跑不了几步就会被那些鬼东西杀死的,它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想想他的万贯家财,想想他的官职权利,不行,他不能死!这里谁死了都行,唯独他,不能死! 狠下心来逼自己冷静不要慌,他的眼睛终于落在了一直停在那里的马车上。 他现在可不管上面坐的是什么人,阻挡他生路的,都是死人。 抢来紧跟着他的捕头的手里的刀,挑起门帘,他就要大吼一声都给老子下车。 可是事实证明,那只是他想想罢了,帘子还没有撩起一个角,他就让人踹飞了好远,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冲出了妖鬼的包围圈。 当然,如果他没有半残的话,应该也算是极其完美的实现了他的梦想。 药烛无所谓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对于牧屿刚刚到行动也算是做出了肯定。 门外跟随着城主大人的众人看着自己的老大被收拾了,都蒙在了原地。 受到外面那些终于见了光的妖鬼威胁,更是下意识地朝马车靠拢过来。 药烛一撩帘子,正是那个请他们过来的捕头。 此时他正眼含惧色,拿着把剑鞘在手里哆哆嗦嗦得不知是在自卫还是在自杀。 药烛心底里是很可怜他们的,为了活下去,每一个生命所表现出来的行为真的是让人觉得又可悲又尊敬。 可是她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却不这么想,它恨不得再加一把火,看这群人死时兢惧和渴望的神色。 稍稍压了压梗在喉头,呼之欲出的激动情绪,药烛撩起斜边的小窗帘。 朝着那位捕头喊了一声,“喂。” 捕头难得的在如此精神紧绷之下还能回过头来看向药烛,这是这一眼让他呆住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天姿国色啊。 那个忞山道士下车时他就暗暗感叹了一把妖孽,却不曾想,这车里还有一个更妖孽的。 “你再看我,活着的机会可就没有了哦。” 药烛幽幽的吐出这句话,终于把这位迷了眼的捕头给惊醒过来。 “大……大人!”捕头激动地说道,“大人,大人,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忽的,马车顶上传来噗通的一个声响,捕头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一瞬间本就吓得惨白的大脸更是在顷刻间失了血色,他的那句大人还梗在喉头,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只见一只身上只是挂了两条布料,眼睛出奇的大,脑袋上没有几根头发,嘴微笑着咧到耳根,露出沾满涎水的牙齿的丑陋妖鬼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捕头的情绪只是激动了一会儿便不再亢奋了,反而难得的安静下来,脸上还露出幸福满足的微笑。 看到他这副屈从的样子,马车顶上的妖鬼满足似的嘿嘿两声。 它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这次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好机会,它可得多吃点。 一旁的士兵们虽然都吓得有些腿软,但毕竟是久经沙场见过血的,反应过来以后立马持枪朝着马车顶上横扫过去。 妖鬼一个跳跃高高得跳在半空中,然后又随机一个选角跳在了某位士兵的肩膀上,那身上的腥臭味简直让那个小兵崩溃。 还没有反应过来,妖鬼就直直得朝着马车门窗弹射了进去,它闻到了,里面有好吃的东西,嘿嘿。 这次,被万众瞩目的马车终于又有了大动作。 不同于被一脚踹飞的城主大人,这只赶着找死的妖鬼直接让一股莫名的力量掐着喉咙绊在空中。 马车里走出来一个就像是温柔多情的贵公子一样的人物,他看都没有看那只妖鬼,只慢慢地捂住了口鼻,“恶心。” 说罢,那只满眼恐惧,挣扎着要脱身的妖鬼就在半空中炸掉了,炸成了一团血雾。 没有一丝声响,却让看到的人都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恶寒,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幻想自己要是被炸出这个样子该怎么办了。 牧屿用妖力封住自己的口鼻,他一点都不想呼吸这里的空气。 制造一个假声说话,牧屿冷漠地看着连云霁道,“大人让你快些把此地的事情解决了,她还要赶着出城。” 连云霁忍不住勾了勾唇,这是要逼他出手了? 呵,原本是想看看这大妖的造化,倒是没想到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算了,就让他当一回这救世的菩萨吧,反正他想救,也救不了太多。 里面的那个人,可不只是在玩火啊。 心念一动,一柄寒剑就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落下分毫,这柄利剑就又在片刻间分/裂出无数□□。 只是这□□并不是悬与他的身侧,而是慢慢凝结成实体,立与那些跃跃欲试的妖鬼头上。 它们来不及躲避,利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落下,直将它们插入身下的土地动弹不得。 无数尘土飞溅,然后又被寒冰凝实在空气里。 明处的暗处的,数以千计的妖鬼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冰封在原地,一根发丝的落下,封印在他们的冰块就会碎裂成无数小块,被人践踏在脏污的泥里。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药烛嘴里嘟囔着那些生涩拗口的咒语,然后抬手比划了一下刚才连云霁作出的手势。 好看的眉头不由地蹙起,是这样比划的吗? 一旁的小川看她着实笨拙,犹豫片刻只能喏喏的出声指点道,“师傅你这样是错的,应该是这样的,这里的时候,应该是这样的。” 药烛的眼神莫名亮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后,郑重地念了一段咒语,让他重复。 毫无难度,一点卡绊都没有的,小川就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下来。 药烛正要再进一步,想要把刚刚连云霁念出的所有咒语都让他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这算是偷师吧。 而且,就算小川学会了他刚刚念出的咒语和手势又何妨? 凝结那柄寒剑所用了灵力恐怕是他就现在的底子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辜负了他,他叫自己一声师傅,自己却没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 这时,一声狂妄的大笑突兀的出现,歇斯底里地男声的声音里透出对世人的狠辣与怨毒,“你们这些罪人,都该死!我活不好,你们也别想活!啊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刚刚被连云霁单方面压制住的妖鬼再一次骚动起来。 说实话,这小小的沛城,压根就藏不了这么多的妖鬼,要不然,沛城里的人不早就被他们吃成空城了? 可是又怎样解释这凭空冒出来的无数妖鬼呢,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 刚刚还被太阳晒得炽热的沛城,如今鬼气森森。 本就不算热闹的大街上更是只有鬼物突兀的骤然出现,好似他们才是生活在这里的本土居民。 想来,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怕是正躲在自己危如累卵的小屋子里祈祷着救世主的降临吧? 弱者,也只能在能够暂时保全自己的地方瑟瑟发抖了。 摇摇头撇清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药烛略显担忧地看着窗外,这连云霁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招,不见他有怎么悲悯世人的动作,也不见他有济事救民的想法。 他真的是修仙门派的子弟吗? 如果不是他偶尔散发出来的正派风范,她真的会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同样是一个修为深不见底的大妖。 连云霁,她可从来没有在那本小说里看到他这个名字出现在大反派药烛的身旁。 自己来到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原以为操控了自己的未来,却一再被这个世界操控。 猛然的,药烛突然想起了那些一直往这边赶的除妖师,他们都去哪里了? 怎么等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 越来越多的妖鬼朝这里包围过来,城主府在它们的眼里就像一个界碑,这里有它们的王。 那个王,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它的肚子里传出无尽的饥饿感,它好饿。 ——它要吃东西! 随便捞到什么都忘嘴里填着,稍微咀嚼两口,便囫囵吞枣地咽到肚子里,它可一点都不怕噎着。 有法器的光点亮起了,虽然那法器低级的厉害。 但是它终于还是以螳臂当车的姿态出现了。 那些消失在半路的除妖师统统都出现在了那个居心叵测之人造就到巨型妖鬼十里之外处,结着不知名的阵法想要先把这只妖鬼封印住。 站在妖鬼肩膀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直在驱赶妖鬼的男人笑了。 “啊哈哈哈,你们这些狗东西可终于来了,今日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屠尽这城池,屠尽这天下人的!” 第18章 屠城 驱赶着妖鬼迈出大门,瑟缩在马车跟前来头都不敢抬的一个捕快闻言惊愕地抬起头道,“怎么是他?!” 他?有故事? 不待药烛多做问答,马车顶上就又“咚咚咚”的落下下几只妖鬼。 它们示威的看着脚下众人,口中涎水滴答,身上腥臭弥漫。 药烛叹了口气,她觉得比起置身事外来说,个人的名誉重要多了。 这要是让人日后知道了她这个纵横天下的大反派被这么恶心的妖鬼在头上蹦哒,怕是会替这些个恶心玩意儿叫好吧? 天快黑了,让它们都散了吧。 药烛支着下巴慵懒的颐气指使道,“牧屿,收拾一下,太碍眼了。” 毫无疑问,牧屿是暴虐的,一蓬蓬血雾像极其有规律的以马车为中心蔓延了出去,其中伴随着那悦耳的爆裂声,让人光听着就觉得心安不已。 天上聚集的乌云越来越多,风也随之而来,马车里走进了血腥气,一时半会儿散不出去。 也是,戏唱的这么好看,不出来凑凑热闹可不白瞎了这群演员的热情? 小川呕吐着捂着口鼻冲了出来,药烛则慢悠悠地站到了牧屿旁边。 现在的格局还在僵持,虽然说药烛她们有能力解决掉这件事,但是他们并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件事里。 而且这明显涉及到个人恩怨,他们就更没有理由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围攻巨型妖鬼的除妖师已经陷入了苦战,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汉提着一把鸳鸯刀堪堪躲开了巨型妖鬼的攻击,他自顾不暇的朝着一个远离战场辅助支援的男人道,“老三,快去把它肩上的冀参杀了!” 说时迟那时快,留着长长涎水的巨型妖鬼压根就没有给他接近的机会,顺手把大胡子一巴掌拍在地上以后,另一只手就直直朝老三扫了过来。 老三刚刚起了一个咒,还没有念完全部就被它打断,右腿也传来剧痛。 他迟疑地低头看了一眼,那妖鬼竟然没有把他扫出去,而是抓在了手里? 求生欲要比大脑转的快多了,他提起腰上悬着的刀就要砍断自己的肱骨,可是巨型妖鬼却猛的把他提起来。 刀掉了下去,他的头也被甩懵了。 只耷拉着两只手绝望地扑棱了两下,他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剩余的除妖师们自是想要救他的,法术和武器不要钱似的打在巨型妖鬼的身上,可是就算再做挽救,也不过是徒劳。 那些法术就像是烟花一样绚烂缤纷,可是这烟花却救不了他的性命。 恍惚间有几个人抱着胳膊看戏似的看着这场屠杀,他的嗓子一片麻痒,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巨型妖鬼饥渴难耐的就要把他塞进肚子里充饥,可是就在把他放在嘴边的时候,却突然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他快死时出现的幻觉,他竟然听到那妖鬼冷哼了一声,血红的大眼嘲讽似的看着他。 是了,这些妖鬼能够看透人心,也不知他在自己心里看到了什么,是那些卑劣龌龊的思想吗? 呵,就算在肮脏卑劣又如何? 只要能活着,让他做任何事他都愿意! 忽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没有了巨型妖鬼的支撑,他直勾勾的往地面上掉。 他呆愣的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往地上掉? 身旁却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有人正快速的拽着自己跑。 原本想着巨型妖鬼一定会来追,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却不想那妖鬼原本就没想着追,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知道再想什么。 它肩上的冀参见它不在行动,拿起手上染了无数鲜血的长鞭开始抽击它,一边打一边厉声呵斥道,“继续杀啊,你继续杀啊!老子把你造出来可不是让你站着这里看风景的!给我动起来啊!你听到没有?” 终于,脚下的巨型妖鬼再次动了起来,这次它没有丝毫停顿的屠尽了眼前的所有人。 那些令他厌恶的,令他难堪的,令他羞耻的。 都死了,都死了! 啊哈哈哈,只有他还活着,只有他才配活着! 冀参在巨型妖鬼的肩上放肆的大笑出声,他手中那对巨型妖鬼稍微有些抑制作用的长鞭也掉在了地上,没有溅起丝毫尘土。 世界终安静了下来,除妖师不再进攻,妖鬼们也阴笑着躲远了看局势。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妖鬼妖鬼,形似鬼而神似妖,迷人心智,夺人心魄。 这自作聪明的冀参还以为是自己控制了妖鬼,实则不过是人家刚刚吞噬完同类,还没有统一指挥权罢了。 那么,现在这只恢复了意识的妖鬼,它接下来又有什么动作呢? 巨型妖鬼没有卡机多长时间,不一会儿它就又继续动了起来,和其他妖鬼一样标志性的大眼睛扫一圈四周后,它把眼光落在了药烛身上。 强大健硕的香味从她的身上慢慢散发出来,是妖。 旁边那个,也是。 再旁边那个,是修仙者。 呵,真碍事啊,那些个妖怪个个清高孤傲,除却个别管事宽的,其他的妖怪也不过是冷眼旁观。 而这个修仙者,且不说他到底有没有铲除它的意思,就算他站在那里不动自己也不干多加放肆啊。 上好的晚宴,就这样辜负了。 巨型妖鬼恨恨的磨着后槽牙,它好想吃人啊······ 手不自觉的朝肩膀上扒拉了一下,上面冷不丁掉下来一个人,哦,是他啊。 冀参还是痴痴地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的口中之食。 药烛挡了挡眼睛,她一点不想现场观看应该打马赛克的场面。 说来这妖鬼的能力和裂心花很像啊,都是看穿人心后勾引他们自己去送死。 难道所有的妖怪都会勾引人心这个技能? 自己怎么好像不会呢? 连云霁看妖鬼砍累了,见它们都稍微消停了以后也没有再动手。 一扭头看到药烛和牧屿抱胸站在那里看戏,他心里就不得劲了,怎么,自己是炮灰啊? 凭什么他们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可以,而自己还得费老大劲的去杀妖鬼? 不行,他得去问问药烛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他抓来的俘虏,又不是苦工,他要争取关于俘虏的待遇! 正碰着连云霁自己撞上来,药烛看着他微微一笑,手里悄悄打了一个响指。 连云霁不由得顿了一下脚步,他怎么感觉她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呢? 募的,眼前的场景变了,一个冰天雪地的小花园里,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正站在他的跟前满心欢喜的看着他,带着崇敬的眼神,就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仰望她的大英雄。 只是那小姑娘长得和药烛一模一样。 连云霁的心下传来一阵恶寒,手里早就收起来的武器差点就要脱手而出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正苦笑着就要打散药烛开玩笑似的幻境,眼前的场景却忽的一下就又变了。 银装素裹的小花园变成了残骸废墟,那个羞涩地看着他笑的小姑娘衣衫不整地躺在血泊中,嘴里依然痴痴地叫着他的名字,“霁哥哥······霁哥哥······” 无端的怒火从胸膛里升起,带给他火热和绝望,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有谁看到了,有谁! 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吧? 都看到了!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死掉,都死掉! 嘴里就要念出法咒,一股大力却兀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被一下子打在了地上,尘土溅起三尺高。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视野逐渐恢复正常,嗌,自己怎么会在地上? “没死吧?”药烛无情的问道。 “你没事打我干什么?” 连云霁看着眼前单膝跪在地上查看他情况的药烛呆呆傻傻的问道。 “哦,你脸上刚刚有蚊子。” 连云霁:“······” 迷迷瞪瞪的坐了一会儿,连云霁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冷着脸看向那个假装置身事外的巨型妖鬼,它居然妄图迷惑自己? 呵呵,想他连云霁纵横仙道几十载,以绝高的天赋让其他人望而却步,如今颓败了,倒是让这种杂碎觊觎上了? 巨型妖鬼知道自己现在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它大大方方的对上了连云霁的眼睛。 侬软温柔的声音从它的身体里传出来,让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只是药烛却并没有听清它说了什么。 募的,药烛诡异的低低笑了一声,牧屿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大人这是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笑呢? 眼前忽然闪了一下,离自己不远的药烛一个闪身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漆黑的眼里像是藏了惑人的钩子,看得牧屿心里直发痒。 她亲昵地搂上牧屿的脖颈,翘起脚尖想要亲上他的嫣红唇瓣,“亲爱的小牧屿啊,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男儿还是女子,不如……你脱下衣衫让我看一看可好?” 药烛的朱唇微启,声音魅惑。 轻巧的手指像是要把他的魂勾走一样慢慢的在他在他腰间抚摸。 说罢,不等牧屿拒绝,她就一把扯开牧屿的衣襟,就要往下脱。 牧屿抵不住内里的心驰摇曳,却还是有几分自持,把她拽到怀里想阻止她的动作,胸口却猛的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刻着柳的漆黑刀身已经全部没入了他的胸膛。 药烛的脸不知何时变作了上次裂心花暗算时他看到的那张脸,让人心软,让人由衷的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她的那张脸。 她委屈着抬头看牧屿,侬软的声音让人听了就心软不已,“你不是已经答应我要帮我杀了药烛吗,怎么还没有动手啊……” 第19章 逃遁 牧屿看着她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她去杀掉药烛啊,这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免不了又要让被修理一顿了。 自己断掉的那条尾巴可还在她那里搁着呢。 他左思右想的踌躇不前着,眼前的人影却渐渐的淡了,就在他回过神来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挂着隐晦的笑,看着他徐徐道,“不着急,我还会来找你的。” 眼前突兀出现的景象终于消失了,不知不觉间被模糊处理的巨型妖鬼也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当然,一同出现的还有药烛的脸。 她冷冷的朝自己笑了一下,道,“怎么,王母娘娘邀你去逛蟠桃园了?” 牧屿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没,没有。” 王母娘娘是谁? “没有那还不快去干掉它?” 药烛一个厉声,鬼魅般游走到他的身后,一脚把他踹到了巨型妖鬼面前。 此时连云霁正四方游走着攻击巨型妖鬼,奈何他被赶下山时身上的法宝都被搜刮一空,剩下的一些小件也不是强攻击的武器。 况且他本身的灵力现在还很空虚,一时半会儿他不想让药烛瞧出破绽。 正思索着,眼前一直在被动防御的巨型妖鬼终于瞅着一个空隙,裹挟着腥风强势袭来。 巨大的手掌拍落在连云霁刚刚站着的地方,坚硬的地面刹那间如蛛网般裂开! 连云高高的跃起后落在还未彻底坍塌的城主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手上掐诀嘴步嗫嚅。 都怪他那群平常抠抠搜搜的师兄弟,师尊让他们搜刮自己的宝物好扔下山自生自灭,他们就真的一件好东西都没给自己留下。 这怕是觊觎已久,在那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抢劫了吧? 还有他的白藏剑,连武器都不给他就扔下山让他历练,真的不是打算让他死了外边算了吗? 巨型妖鬼就要攻来,连云霁半眯着诵咒的眼陡然睁开。 哼,这要是有他的白藏剑在身边那还用得着他掐诀配诵咒吗? 这鬼东西怕是一个来回就让他秒成灰了! 猛然间,连云霁唯一熟练的伏魔阵起阵了。 这次不同于他上次敷衍似的分化冰剑,一个三丈大的伏魔阵丝毫没有开玩笑的从巨型妖鬼的脚下瞬间升起,让巨型妖鬼顷刻间动弹不得。 打算来助阵的牧屿渐渐止住了步伐,站在离连云霁不远的地方,脸上讳莫如深。 药烛也渐渐顿住了刚刚还微笑着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修仙者就是修仙者,杀这么个小东西还要出动伏魔阵,怕不是杀鸡给猴看吧? 呵。 巨型妖鬼可不管连云霁为什么要用这伏魔阵来对付它,它只知道,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 天生对强者的敏锐感顷刻间让它明白自己已经陷入死局,再困在这里,它会灰飞烟灭的。 不,它不想,它好不容易才变得这么强大,它不要再死一次! 想办法,必须要先办法。 猛然间,它一声厉啸,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以为这是它临死前的拼死一搏,却不想这厉啸是无差别攻击的,它不止给连云霁造成了一定的麻烦,还让那些普通妖鬼们也一齐嘶吼了起来,抱着脑袋像是忍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 一些个身体孱弱的,在须臾间已经垂死在地了。 它这是想让它们替自己去死! 藏头露尾在城主府附近的普通妖鬼终于明白了巨型妖鬼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不要命的往连云霁的伏魔阵里冲。 顷刻间,哀嚎遍野,尸臭连天。 眼前的伏魔阵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就算是牧屿进去了也得费大把劲才能出来,更何况这些低级的小妖鬼呢? 它们连伏魔阵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就已经被阵势镇压。 想要救巨型妖鬼出来,它们不得不用尸体来堆,堆到伏魔阵都承受不了这群妖鬼的怨气为之! 连云霁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伏魔阵,果然凭借现在的他开这个阵法还是太牵强了吗? 本来就打算着用这只巨型妖鬼把那些让人感到头疼的那些小东西都引进来一起毁灭掉,可是现在,他的灵力快撑不住了。 唉,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他苦笑着,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灵力不足的情况呢,这下好了,连一个小小的阵法都撑不住。 也不知道瞎想了些什么,连云霁连背后突然袭来,张大了嘴巴就要一口啃上他脖颈的妖鬼都没有发现。 妖鬼露出尖利得能瞬间死开人皮的獠牙,一脸奸笑。 口水已经顺着它裂开的嘴角像细线一样流出来了。 “嘭!”的一声,偷袭连云霁的妖鬼被药烛一脚踢飞了出气,一脸不可置信的没了声息。 它怕是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药烛会出手吧。 连云霁也没有想到 药烛抚平翻飞的罗裙,对着连云霁不无嘲讽道,“怎么,堂堂修仙门派的弟子居然也沦落到差点被这种不入流的杂种干掉的地步了?” 连云霁辛苦的维持着伏魔阵,却还是不改多情贵公子的形象,“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怎么可能会被/干掉?” “呵,油腔滑调。”药烛懒得搭理他,看着一旁站在那里不动的牧屿道,“怎么,你这也是在等我出手?” 牧屿耸耸肩,示意自己是无辜的,要是没有那个伏魔阵,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把这里所有的妖鬼干掉了。 伏魔阵里,低级妖鬼还在往阵里冲,但是已经没有多少活口了。 如果真按何来客栈胡掌柜所说的那样,这群妖鬼是从背面乱葬岗来的,那么这些妖鬼怕也就只有这些了。 毕竟,一座城池的旁边不可能会有乱葬岗离得太近,不然夏季潮湿多雨,早就引起瘟疫了。 伏魔阵里的巨型妖鬼也渐渐伏底了身子,四肢无力的耷拉在地上,显现出颓靡之相。 牧屿可不想看它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死掉。 他的手里逐渐凝聚起一把妖弓,箭搭在了弦上,单眼瞄准,一触即发。 募的,伏魔阵忽的破了,连云霁支撑不下去。 虚弱地倒在了药烛的肩上。 药烛想要推开他,奈何某人不要脸,挂也要挂在药烛身上不起来。 正当时,巨型妖鬼终于盼到了这个时候,大力跃起然后极速往后的奔袭。 它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只要离开这里,它就又能逍遥快活了! 牧屿微微笑了一下,果然啊,不出他所料。 想来那连云霁也是看出了这妖鬼在迷惑他们,才松手放开伏魔阵的吧。 牧屿瞄准巨型妖鬼后,立时松手放箭。 妖弓上的箭一瞬间就追上了巨型妖鬼,巨型妖鬼不肯就此放弃,狰狞着五官用左手挡下了这只箭。 箭上有毒,青色的血管倏地的从巨型妖鬼的左手上长了出来,直往臂膀上开始窜。 巨型妖鬼不甘地看着眼前的逃生路,一咬牙狠下心来。 看都不看一眼的用右手拽住自己的左臂,指甲嵌入血肉,血流如注。 它难以抑制的大吼一声,将左臂硬生生的扯断下来,那骨骼的崩裂声让人听了就牙酸不已。 药烛看着嘿嘿笑了两声, 断尾求生?不错,有自知之明。 牧屿一脸黑线的看着已经逃出很远的巨型妖鬼,恨的牙痒痒。 当初自己求药烛放过自己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卑微? 见牧屿的脸色不对,药烛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就低低轻笑了一声。 “别看了,如果你丢了一条尾巴以后还想着背叛我,那下次你可就不见得像它这么幸运了。” “哦对了,前面那个跑了的不用追了,先让它们内耗着。” 连云霁被药烛甩在一旁看着也甚是欣慰。 这自己算计药烛不成漏了怯,也算是得到点补偿。知道了这两只大妖不睦可比自己藏拙有用多了,不是吗? 见风平浪静了,那些表现尚可的除妖师也都出现了,先不管他们与那死去的冀参有什么恩怨,单就是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也是能够让人为之侧目的。 小川扶了捕猎巨型妖鬼时出声指挥的大胡子过来,此时的他情况很不好,但对比其他缺胳膊断腿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可以的了。 这次围攻巨型妖鬼的有二十人之众,奈何还没有到那巨型妖鬼跟前就都被分散开来的小妖鬼们迷了眼,死的死残的残。 真正贡献了武力值的也不过只是他,老三,袁良和其他两个沉默寡言的除妖师了。 先前那个指挥老三偷袭的大胡子一脸血红,身上衣服也是能烂的都被打烂了。 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小川的身上的朝药烛他们走过来。 小川的小脸虽然憋得通红,但也还是生抗着他走了过来。 那边安顿好老三袁良见及此快速的走了过来,去扶大胡子。 他知道小川的药烛的人,这时候再欠着人情有些不合情理。 药烛看到有人过来抗大胡子,赶忙就把小川从大胡子身边拉开。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她可没打算和这群人深交。 大胡子抱歉的对着药烛呵呵笑了两下,虚弱道,“这次真是感谢几位大人相救了。” 说罢,虚虚朝他们作了一个揖,以示感谢和尊敬。 “不谢。”药烛冷然道,却也是受得起他这个礼。 大胡子抬起头后看着药烛微微笑着,“大人们不要看着小小的沛城不大,却也是难守之地。” 第20章 忞山门下 “北面有个早些年死了上万人不说的乱葬岗,东面还有深山老林,那些个成了精的妖怪饿了,想要打野食了,通通都盯着咱沛城呢。” 说罢,他呛了嗓子,又咳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过这口血咳出来也就好多了,喉头不会再有什么东西顶着,让他换气也方便了许多。 敷衍地擦了擦嘴角,大胡子又接着讲道,“这次出现的这么多妖鬼不出意外的话都是乱葬岗跑出来的,不过也怪我们,没有提前发现冀参的阴谋。” “那臭小子。”大胡子恨得啐了他一口,开始讲这件事的因由始末。 “他娘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他爹是个二流子,每天什么也不干,不是去偷钱赌博,就是黑窑子找痛快。 有个老爹也是干咱除妖师这行的,无儿无女的也就半收养了他,渴了饿了时常接济着,就连功法和家当也都打算留给他。 可是他不争气啊,听了他爹的鬼话把老爹的东西都卖了娶窑子里的女人当老婆。结果好了,那女人当天卷了钱就跑了,毛也没留给他。 他爹不靠谱,推卸责任说都怪他自己识人不清。 他能不气吗?当即就要跟他爹同归于尽,不过呢被老爹拦住了。 老爹在当时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可是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榻上,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街坊邻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孝子啊,气得合起伙来把他打了一顿。再见他就都是家家闭户,祈求瘟神走开了。 结果……这不就闹出了这档子事了吗? “唉。”大胡子摆摆手叹了口气,“也都是是我们不好,小年轻做事没有分寸,凡事都容易上头,也没说好好坐下来跟他谈。” 不同于大胡子的痛心疾首,药烛对这些可没什么兴趣,纯粹听一个乐呵。 但是话毕了,却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件事里,这个冀参唯一的错怕就是有那样一个爹吧,坑儿子都不带细想的。 这儿子也是倒了血霉,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爹的命吧。 好了,闲话聊完了,大胡子也终于说到正话上。 他含蓄的提出想请药烛他们一起参加后续的除妖师集会,可是药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说实话,他们太垃圾了,拉低她的档次。 再次回到何来客栈,真是恍如隔世啊。 感觉他们来这里什么也没干,就光顾着打架了。 胡掌柜也早就抛下了这家客栈带着妻儿子女逃出城外避祸,药烛面无表情的打烂何来客栈门上挂着的大锁带着一群人入住。 虽然说这座城里的人都已经跑空了,住在哪里都可以,但是药烛恋旧,她就喜欢住在这里。 第二天出城,阳光正好。 连云霁懒懒地躺在马车里装病号,说是启用伏魔阵实在是太伤筋动骨了,他受不了旅途劳累,只能勉为其难地躺着了。 牧屿看他不顺眼的紧,气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药烛也着实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当时鬼迷心窍一样非要带着他,带着他有什么用,出了吃喝拉撒就是碍人眼睛了,还占她地方。 正当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是袁良。 “木牌除妖师袁良求见药烛大人。” 赶马车的小妖远远的就感受到了袁良的气息,龇牙咧嘴的不待见他。 也是他提了一嘴,药烛才想起来,小川的事情要赶紧着手处理了,不然太浪费他的天资。 连云霁说他是忞山门下,也不知道像他们这种修仙大派收不收小川这样的孩子。 见药烛不怎么搭理他,袁良又开口道,“药烛大人,袁良有事相求。” 药烛撑着下巴懒懒道,“说。” 袁良欣喜了一下,既然她开口了就证明这件事有可回旋的余地,“是这样的,侗大人担心乱葬岗还有大量妖鬼,让属下去查探一下。而您也看到了,整个沛城几乎都空了,没有可以搭乘的马车,所以······” 越说声音越小声,袁良说得都有些为难了,一辆马车四个人已经够拥挤的了,再加上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那得多不好意思啊。 而且这一车人都那么清隽,他上去也未免······太局促了。 “好啊。”药烛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就同意了,然后袁良开心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浮上脸颊,药烛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让他感觉讪讪了。 “小妖,你可以先走了,呶,这是给你的报酬。”一颗莹白色的妖丹从马车里跳出来,赶马车的小妖连忙伸手接住。 然后生怕袁良抢了去似的,高呼几声拜谢大人以后立马就无影无踪了。 袁良苦笑着,他当然知道药烛这是什么意思了,但也只能任劳任怨的去赶马车。 毕竟,他蹭药烛的车本来就是别有所图的。 他只是木牌除妖师,这些个妖鬼至少必须是镶玉牌才能处理的了的,这要是探查妖鬼探查的一去不回,那自告奋勇可不就没意思了? 他可还想在除妖师集会上表现一把呢,没有比深入虎穴探得消息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了,一旦入了这次远道而来参加除妖师集会的银牌除妖师的眼,他可就自此平步青云了。 马车里的牧屿看着药烛,思索了良久,最后还是设了一道隔音结界,淡淡地说道,“大人,这些小妖都是自愿听凭我们使唤的,您不用打赏它们的。” “哦。”药烛应了一声就不怎么说话了,小川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没事干。 连云霁是一个不喜欢冷场的人,正现在缺个人说话,他就清了清嗓子,提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大人,咱不是到沛城参加除妖师集会就可以了吗?这次出城是办什么事啊?” 牧屿也不知道药烛的安排,同样一眼望了过去。 药烛漂亮的细长眼扫过他们认真的面孔,也不打算跟他们绕弯子,“去琉溪镇。” “哦,琉溪镇。那咱们为什么不飞过去呢,坐马车慢悠悠的多麻烦啊?” 就这么一句话就证明了他曾经有多辉煌,不是所有修仙者在提到飞的时候都能这么淡然处之的。 药烛细想了一下,或许一会儿可以问问他到底是何门何派。 “我需要在路上查一些事情,而且这里离琉溪镇也不远了。” “哦,那倒也是。”连云霁点头,然后正经道,“不过大人,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前两天你给我套上的这个麻绳套子到底有什么用,这能套上来能取下来的,好像也不怎么有用的样子啊。” “你想知道?”药烛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知心大姐姐。 连云霁迟疑的点点头,一副生怕她坑自己的模样。 其实连云霁一直自诩是混世大魔王的,只是自从他遇到了药烛,他就发现自己的优势一点都发挥不出来了。 “好啊,我告诉你。”说罢,药烛从大袖袍里掏出一个铃铛,摇了两下。 连云霁的脑袋顷刻之间不受控制的晕了一下,然后身体不住的往前倾。 猛的一下醒过了神,他连忙往后躲了两下,“呵呵,就这东西,你妄想用它来控制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而且这绳子,取下来就能跑了吧?” 听及此,药烛微微笑了一下,连云霁的心募的漏跳了一拍,这人怎么蔫儿坏蔫儿坏的? “我怎么可能让你跑了呢,你敢跑,我就敢打断你的腿,跑一次打一次,直到你跑不动了为止。争取自由的权利大家都有嘛对不对,但是认清现实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敢的,对不对?” 坏笑着威胁连云霁,药烛感觉他的眼神很有趣 ,明明无所谓,却配合着她非要装出我怕怕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是真无所谓还是假无所谓。 “连云霁,连兄,不知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啊?”药烛痞痞地看着连云霁,刚刚她有问必答,这次换他了。 “小生不才,忞山的。” 药烛慢慢眯起了眼睛,“何门何派都不肯透露吗?” “嘿嘿。”连云霁嘿嘿笑了两声,牧屿赶忙咳嗽了两下,促狭着补充。 “咳咳,是这样的大人,忞山就一个修仙门派,统称忞山门,是现世修仙一派的领头人。” 牧屿尴尬地补充完以后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了。 而药烛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可能是她看书不专心,她怎么没有在原著里看过这修仙第一大派啊? 唉,算了算了,现在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越到那本书里了。 “哦,那你们宗门厉害吗?” “咳咳。”牧屿又咳嗽两声打断她的问话,解释道,“忞山门自创立以来已有千载,其中三位掌门两位长老飞升成神。据说现任的这个掌门也是修为高深,若得大机缘,也定会在百年以内飞升成神。” “哦。”药烛点点头,调侃他道,“你了解的还挺清楚的啊,如果不是因为这妖身限制了你的自由,怕早就是忞山门里的小徒弟了吧?” “哪有哪有。”牧屿红了脸蛋,这个凡事有点常识的都知道,也不知道大人是哪个土坷垃里面蹦出来的。 “忞山门下选人是凭天资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入的。” 牧屿答。 “天资?天下凡人千万,怎么知道他们是什么天资,难道还要看出生时带动了什么天地异象?” 药烛轻蔑地勾起嘴角,她还真就不信这种古代封建贵族为了骗平民臣服而编造的把戏了。 这个牧屿倒不是很了解,虽然看连云霁真的很不顺眼,但这方面的问题还真不得不靠他解决呢。 连云霁看着牧屿虽然答不出,但就是不开口求他的锯嘴葫芦样,也只能笑笑接下话茬,“当然不是这样的了,我们有独门秘术啊。” 第21章 食人驿站 说着,连云霁就比划了几个手势让众人看,“呶,这个就能测出人的天资。” “忞山门每十年下山都会选数十人下山历练,历练期间若遇天资极高,没有师门的孩子就可以领回师门。” 渐渐的,连云霁比划的手势上凝聚了青蓝色的烟雾,烟雾慢慢凝聚成两个字:甲上。 “哇哇哇,有字出现哎。”小川激动的直往前凑。 连云霁则不好意思的说,“伏魔阵消耗的灵力太多,也只能达到这个效果了。” 药烛好奇的学了连云霁的手势,并没有出现什么字,小川看着师傅学,他也试着学了下,这可比在城主府门前学得那招分冰剑简单多了。 看着小川一下不错的做出手势,连云霁稍稍挑了下眉头,心下道,有点意思。 可惜小川的灵力终究是不够,他的父亲没有好好教导,药烛也只是沽名钓誉,所以刚出现一丝雾气,由手势汇聚起来的灵力就崩散了。 可是小川还是很高兴,他蹦蹦跳跳到药烛跟前让师傅看,“师傅你看你看,我聚起来了哎!” 药烛笑着推开他,却是没有夸奖他,反而让他重做一遍手势。 小川很听话,几个来回就把这看似简单却自有门道的手势又做了一遍,只是这次并没有崩散。 药烛的支着下巴的手稍稍动了两下,眼看着摇摇欲坠的青蓝色烟雾就维持住了,上面同样也是慢慢形成了两个字:乙上。 连云霁看了险些被口水呛住,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那两个字直瞅,俊朗硬气的脸上爬上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这样的天资可是师尊跑遍五湖四海,花了三件奇珍异宝才寻到他的。 如今他只是寄人篱下了两天居然就碰上了这么个天资卓越的。 怎么办,自己怎么才能把他带回师尊身边?如果把他带回去自己一定就能将功折罪了吧? 他一直没有说为什么会被师尊赶下山,那还不是因为他和护山神兽打架,打得它离家出走。然后气哭了小师妹,吃掉他养了上百年欣赏用的雪颜果嘛? 也真是,就为了这点小事情笨老头居然把他扔下山? 还妄想着让他把这个乙上带回山门? 嘿嘿,做梦吧,这个小徒弟他要留着自己教! 只是······他好像叫药烛师傅? 小川扑闪着大眼睛兴奋地看着药烛,“怎么样怎么样师傅?我的天资怎么样啊?” “乙上。”药烛看着连云霁询问道,“这天资在你门忞山门可还排的上号?” 连云霁确认自己没听错,小川叫这穷凶极恶的大妖怪叫师傅啊! 讪讪的看着药烛笑,连云霁勉强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啊排的上号,当然排的上号。我们掌门就是乙上的天资。至于甲等的天资,我们忞山门从古自今也就出现过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好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了。” “那······”药烛摩挲着手指淡淡道,“怎么才能让小川入在你们门下呢?” 药烛不是能够替小川作决定的人,况且他自己的未来,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啊啊?”连云霁呆呆的还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小川就看着药烛兀自哭了起来。 他觉得药烛是不想要他了,嫌他累赘。 他那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珠子配上那细皮嫩肉的世家贵公子模样,真的是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想来当初药烛遇到他时他的故作坚强和对父亲的恨意都是伪装出来的,因为除了那些,就再没有能够支撑他一直往前走的动力了。 药烛虽然不是什么好师傅,除了能让他开开眼界外都不能帮助他在修行上走得更远,但是来自母性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却是像他爹那样的大老爷们永远都无法给予的。 呜呜的看着药烛哭,小川糯软这声音问道,“师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我······没有······”药烛罕见的露出窘迫的表情,“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去忞山学习一定会比现在这样好。” “你就是不要我了!”小川也是个倔的,很显然药烛要是不把这件事说明白,他就一直站在她跟前哭。 “啊,是这样。”药烛灵机一闪,指了指连云霁,“我不是不要你了,我就是觉得我修习的功法不适合你,这位······忞山门下的功法可能更适合你一些。所以我觉得,让你跟他学习两天,不然就荒废时间了不是?” 连云霁听了表示不可以,拜师是要需要经过正式的仪式告知忞山门的,凡入忞山门的弟子都要遵守忞山门的规矩,不得触犯禁制,否则就会被逐出山门。 正要开口,药烛却在安慰小川的时候空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下。 这一下让眼看着就要张嘴说话的连云霁有点懵,她封了自己的嘴巴,可是这件事很重要的啊,不能瞎说。 就要上前阻止,他的身体也不能动了,下意识的看向牧屿,牧屿温柔的朝他笑笑,那笑里蕴含了多少奸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药烛哄了小川半天,可小川还是委屈,他拖着重重的鼻音又一次把自己未来的师傅拉出来重重地揉搓了一遍。 “可是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能同时参拜两个师傅呢?” 药烛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深切的觉得自己撒的谎可能圆不上了,“额……怎么能算两个师傅呢,我可喜欢这位公子呢,我打算招他入赘,这样你就不会是两个师傅了,我是师傅,他是师公,他的就是我们的。” 一脸认真的说完这些话,药烛已经感觉自己生无可恋了。 她从小就不善于哄孩子,不管后来她是混到了怎样的高位,做到了怎样的精英,她就还总是会栽在小孩子的手里,不管那小孩有多傻,都能把她骗到。 这次真是亏大了,只是希望这位忞山门下不要生气啊,她可是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 “啊哈哈哈哈。” 牧屿终于忍不住了,他冒着生命危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他笑起来更显美貌和帅气,但是药烛现在只想把他剩下的那几根尾巴也秃噜下来。 为了分散药烛的注意力,药烛解开了连云霁身上的禁锢。 连云霁挣扎着就要上前去找牧屿理论,可药烛一个眼神直愣愣的又给他盯回了原位。 这一下着实让连云霁明白了,原来像药烛这样的大妖想干什么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搞定了。 连云霁心道:喂,放开我,不要这样子啊……我还没有同意呢…… 连云霁的心上冒出了苦涩的眼泪,怎么能这样逼良为娼呢? 果然是自己的师傅坑多了,轮到被别人坑了吗? 他的笨老头让他欺负的时候是有多么心痛和委屈啊? 苦啊······师傅我苦······ 这果然就是自己收的孽障徒弟,哭着也要教出来吗?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袁良悄悄趴在马车上听了一会儿。 他们是都睡着了吗?怎么没声? 夜晚,没有五尺宽的小路上灯火阑珊。 袁良坐在车上张头探耳的寻找着客站,他前两个月出城,这里还有客站的,怎么今个再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马车里药烛的声音传出询问,“还没有找到吗?” 袁良略有些心慌,他怕马车里的人等急了。 “快了快了,我记得就在这里的。” 正当时,一簇豆点大的灯光摇曳在了不远处的地方。 前方再走两百里左右,就有人家了。 袁良高兴的驾着马车过去。 而车里则一片明朗,药烛四人也不可能瞎灯黑火的互相揣摩着不是? 上百年硕大的妖丹被用在顶上照明,牧屿按照药烛的吩咐照顾小川不会被妖丹迷住眼睛。 当然,还有门外那个尽职尽责的车夫。 不知是不是怪异感太强烈,药烛拿出坤舆图开始细看。 按照他们的脚程,距离乱葬岗应该也不远了,只是这入夜里啊,总有些小精怪不计回报,引他们快些走。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怎样个光景。 袁良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客栈,终于到了啊,他还以为自己真要带着这些个锦衣华服的贵人们分餐露宿了呢。 “大人,咱们到了,我先去敲门。” 袁良生怕这客栈打烊了,仓促的放下马凳就去敲门。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空寂的夜里回荡,在触及到草丛边缘的时候似乎还得到了迎合,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没有人理会。 “店家在吗,我们是住店的,夜里赶车到此,还请店家多多收留,咚咚咚咚咚!” 敲了好大一会儿门,才有一个矮小的老头押开了一条门缝。 阴郁的眼睛淡淡朝着袁良看着,手里的一盏油灯被他小心翼翼的护着。 很显然他不想再收客了,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往袁良身后的马车上瞟。 上面的东西好香啊。 “你们……几位?” 袁良不住地往门缝里瞅,听见他问,就敷衍地答道,“五位五位,不知您的这家店里有没有其他客人?够不够我们五间房?” 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聒噪,老头浑浊的眼前像是有所盘算似的慢慢转了一圈,末了才道,“进来吧。” 破旧的木门慢慢打开了,好不容易找到客栈的袁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客栈角落那尘封的蜘蛛网。 还有房间深处传来的腐臭味,或许,是这客栈里的肉香味太浓郁了吧。 浓郁到让人垂涎三尺…… 第22章 獾子精 眼前的客栈很小很简陋,就像是历经一百多年的老房子。 牧屿站在门前,寻思着里面的袁良死了没有。 连云霁的眼中则满是厌恶。 他的灵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也算因祸得福,知道那个心软的笨老头没下死手。 一旦他的灵力急剧消耗,笨老头封印的经脉灵力就能在瞬间恢复了。 就可惜他这次消耗的灵力还太少,不足以冲破封印。 看了要多多作死才行啊。 只是他想的作死是跟药烛打一架,而不是进眼前这种东西的屋子里。 人脚獾,人肉汤? 呵呵,怎么在这里碰上这种东西,这里应该就是乱葬岗了吧。 小川懵懵懂懂的下车,嗅了嗅充斥着肉味的空气道,“师傅,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药烛蹙着眉头用手掩了掩鼻,然后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随后她也封住了小川的嗅觉,慢慢道,“是人肉味。里面是那个人是獾子精,一般都在坟边打洞,吃里面的死人。” 小川立时干呕了两声,两只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刚刚那个店家。 就在众人以为袁良凶多吉少了以后,他兴冲冲的跑出来了。 开心地道,“大人,你们怎么还不进去,里面熬了肉汤,房间有有很多,我们可以安心在这里过夜了。” 没有人回答他。 三大一小的人站得离他五尺远,看着他背后慢慢现出獠牙的人。 獾子的牙口可是出了名的好,不光能用来啃死人骨头,就算是咬断铁链子也不在话下。 “你们怎么都不过来啊,怎么了?”袁良呆呆地问道。 他身为除妖师学得的本事就像是都还给他师傅了一样,打不过妖鬼不算什么,毕竟它们成群结队。 这连个妖精都看不出来,他是普通人伪装成除妖师混进他们队伍逃难的吧? 正当时,獾子精的眼睛里惊光乍现,两只锋利的爪子猛得抓向袁良的肩头。 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他的脑袋咬下来! 袁良看到药烛她们异常的反应,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暂时摆脱了肉香味对他的影响。 后脖颈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似的,冷嗖嗖直冒寒气。 不管是什么东西,袁良在此刻两条腿就像是上了弹簧一样,嗖的一下一蹦三尺高,关键是还能空中转向,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路跑回去。 原想着他至少会停下来看看情况,可事实证明药烛她们多虑了。 连云霁挑了挑眉刻薄道,“呵,他除妖师的本事指的就是逃跑的功力吧。” 整了整衣衫,他想着接下来可能有他出手的时刻。 可眼前凶相毕露的獾子精却募地变回了一开始接待袁良时干干瘦瘦的小老头模样。 他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两声,右手端着不甚明亮,晃晃悠悠的油灯,朝着众人颤颤巍巍的行了一个礼。 “咳咳,大人们,老朽这厢有礼了。” 虽然说刚刚那一下恐吓给人感觉他很精神,可在场的人除了小川都知道,他已经算是弥留之际了。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受此重伤。 “……大人们来此肯定是为了调查那只巨型妖鬼吧?” 也没想着这一行人会接它的话茬子,它接着又道,“它差不多吃完了这里的所有妖鬼,就朝北跑了。” 又咳嗽了两声,小老头不再硬撑,一手拿着灯,一手支着地,蹒跚着坐下 油灯飘飘摇摇的晃了一下,本就不甚明亮的灯火更暗了。 小老头缓了一会儿劲,口气逐渐变得自嘲起来。 “它吃完那些小妖鬼以后还想吃我呢。嘿嘿,也不看老朽我是什么人,啃了一辈子的死人骨头,临了了还能让它一个死人活吃了不成?咳咳。” 药烛接着他的话道,“你引我们来此是想我们救你吗?” 小老头笑着摇摇头,“老朽不敢。” 遂又问道,“咱这屋子里的人肉味香吧?那里面煮的可是新鲜的人肉呢。” “这些都是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除妖师的肉,他们居然趁我重伤,想要来夺我的性命。” “呵,我一直以为他们的肉是臭的,没想到还挺香,不过那心眼子却是熏天的臭气,十里难闻呐。” “想用别人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功绩,他们也不用自己那猪脑子想想,没有我,那些嗜杀如命的妖鬼怎么可能会止步于此,不迈出乱葬岗一步?” 也许是终于说出了心口堵着的这股恶气,老人气喘吁吁了好一会儿 手里的油灯也因为拿不稳掉在了地上,灯芯唰的一下就灭了。 “大人啊,我引您来,其实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活的久,我想问问您。” “您说,这个世上是善人多还是恶人多呢?” “恶人多。” “那老朽是善人还是恶人呢?” “是善人。” “不,我是恶人。从前我也信这世上不曾有善人和恶人之分,分的只有好事还是坏事。做了好事你就是善人,做了坏事你就是恶人。” “可是啊,大人——恶人,哪怕是做了一辈子的好事,他也是恶人。” “因为他丑陋,他异类,他活在黑暗里,所有他便不配拥有这世上的善良和光明,他只配活在肮脏的地下啊……” 有眼泪在黑暗里流下,掉在了苦涩的泥里。 药烛不曾知道他的故事,故而不敢擅自评价。 只是在不久的以后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的心魔让她看到了一个青年,那个青年对着她笑,嘴角却噙着苦涩,他低缓着声音道,“大人,在这繁华荏苒的人世间,您终究是活成了孑然一身啊 。” * 云,一动不动的在天上坠着。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过丛林出现在了小道上,车上很热闹。 连云霁坦白小川必须拜他为师他才能教小川法术。小川说他宁愿不学法术也不可能背离师傅。药烛密语连云霁不许戳穿他说的谎言。 于是连云霁就在绞尽脑汁之下还是哄骗小川。 “你拜我为师傅,拜药烛为师母也没什么嘛,反正我两都是夫妻了,分什么你我呢?” “那不一样。”小川倔强道,“你这个人不正经,我不要你当我师傅。” “不正经?我哪不正经了?”连云霁气急,看着药烛示意她看你交出来的好徒弟,我都这么放低身段了,哪有师傅求着徒弟要传授功业的? 药烛眯眯眼睛微微笑道,“既然小川不喜欢那就废了他的功法吧,留着他这具皮囊在跟前侍候就好了,省的他跑,你说呢小川?” 电光火石之间,药烛美眸一竖,右手召出法术就要打向连云霁。 小川坐在他跟前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师傅生气了。 下意识地挡在连云霁身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牧屿勾了勾唇,收起虚虚往前推了吧的手。 顺水推舟,何乐不为? 药烛看效果达到了,立马就收起早已运起妖力的手。 小川已经吓得睁大了眼睛,他感觉刚刚师傅的手真就是在堪堪在碰到他的脸的时候收回去的。 好恐怖啊。 药烛坏笑着看着小川,挥挥手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先放过他吧。” 连云霁接住这个被硬塞过来的乙上等天资,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一次收到被大妖怪嫌弃的小徒弟呢。 不得不说,连云霁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师傅,虽然说路上的时间颇为紧张,但他也专门挑出了时间让小川行拜师礼。 拜师礼对宗门来说很重要,既然拜了师,那就算入了忞山门下。 忞山门不要求每一个弟子都能做到以守护人世为己任,但是为祸世间的宗门必会杀之屠之。 小川板着脸跪在地上给连云霁磕了三个响头,改口称他为师傅。 连云霁隔空扶起他,然后取了一枚他的眉间血。 附上法决诵于口中,告之忞山门下。 之后连云霁掏出了一颗玉石,一脸郑重的将眉间血晕染进玉石。 只见眉间血并未流连与玉石表面,而是一瞬间就融进了玉石。 青绿色的玉石一下子变作了红玉,却不是纯粹的红,而是有丝丝游线般的红丝绕在玉石里游走蜿蜒。 连云霁运起灵力,以指为笔,在上面刻了两个金色的大字:戈川。 一笔一划间苍劲有力,铁划银勾。 这也算是彻底入了忞山门下了。 不过在当初连云霁询问小川生平的时候,药烛没有告诉他小川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戈刑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他不想因为戈刑的事情耽误了戈川的修行得道。 终于弄完这些,连云霁也算是过了把拜师瘾,但是小川是个缺根弦的。 他一脸认真的对连云霁作揖道,“师傅。” 然后转向药烛,又作了一揖道,“师娘。” “咔吧!”药烛感觉这是自己心碎的声音,磨碎一口银牙,她按住自己隐隐颤抖的右手,好想打得他连亲爹都不认识。 连云霁倒是坏笑的很坦然,他拍拍小川的脑袋,挑衅地看着药烛道,“嗯,乖,以后可要好好孝敬师傅和师娘啊。” 第23章 往事 第一次见到她是一个意外,她独身一人来这里上坟。 以前这里并不是乱葬岗,只能算得上是荒郊野岭。 她是一个很独特的姑娘,虽然穿着寒碜,但却爱笑。 就连上坟都是笑着的。 她笑着对坟冢说道,“爹爹,今天主人家有事,让我多留了一会儿,我来晚了,您可莫要怪罪。” 说着,手里不停的摆上吃食酒水。 此时已经金乌西坠,夜里刮起丝丝凉风。 她甜笑着道,“我给您带了您最喜欢喝的酒,黄纸也足够,您不用担心在地下花钱。” 拿了黄纸扔到眼前的烧火盆里,她淡淡的和父亲说着家长里短。 住在隔壁豪华坟冢里的齐笙幽幽的醒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小拇指掏掏耳朵。 哦,好像有人在说话。 咦,这调子好像有点不对? 江招娣惊恐地看着上方把她扑倒的人,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你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双手推搡着觊觎她好久的马夫,姜招娣心肝俱裂。 为什么会这样? 救救她啊,谁来救救她? 马夫猥琐地眯起眼睛,粗暴地撕扯着姜招娣的衣衫,“招娣啊,让你跟我好你不跟我好,这下你还不是我的人?” “没想到你还挺会选地方的嘛,这地方荒无人烟的,也适合咱两好好快活。” 马夫喘着粗气,等不及的就要亲上她的细颈。 “哐!”的一声,马夫的震惊地回头,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居然除了他俩还有人?明明刚刚还没有…… 姜招娣懵了,说实话,齐笙刚刚那股几乎把马夫头打掉的架势吓得她的腿都在抖。 她现在应该说什么?谢谢恩人的救命之恩?还是扭头就跑? 可是她腿软,她站不起来,她只能往后缩着抱住自己的双膝做最后的抵抗。 不知不觉,眼里的积蓄好久的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江招娣像是被吓破胆的小兔子,好像现在随便的一声乌啼都能把她吓死。 齐笙将捡来的□□抗在肩上,要不是他今天不懒得见血,这人找死了千八百回了 嗯?地上这姑娘怎么不动弹,看着他做什么? 天昏下来了,齐笙的眼神不怎么好使,他流氓似的蹲下来,杵着□□,把脸支到江招娣面前细看。 嗯,小姑娘挺耐看,就是哭花脸了。 伸手擦擦江招娣的脸,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劲。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吃了。” 江招娣:“……嗯?” 终于回过神来,江招娣惊慌着就要跪下给他磕头,可是她忘了齐笙为了看清她长什么样,就杵在她的面前。 “碰”两个大脑门撞了一起。 江招娣疼的眼泪花又出来了,她手忙脚乱的就要给齐笙道歉,抓着他的袖子支支吾吾地说着胡话。 “大人……谢谢您……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无……” “无以为报?”齐笙接道。 “不不不是,只要恩公坦言,小女子衔草结环,也定会报答公子恩情。” 夜风习习吹过,今日的天黑的格外慢,也黑的格外早。 马夫没有死,但齐笙却让他生不如死。在他的意识里,天永远是昏昏沉沉,亮不起丝毫颜色。 齐笙掂着手中的银两,突然想去看看这世间的颜色了。 要不然守着这么多金银财宝,却困守在这墓葬之地,岂不是暴殄天物? 嗯,那好,等明天江招娣来了,就让她带自己去城里逛逛吧。 也不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来,书上都说不守信诺,失信于人的特别多呢。 依旧是傍晚,齐笙迷蒙着睁开眼睛,他好像计划今天要出去玩哦。 从小门里出来,齐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坟头上吹风。 哦,江招娣还没有来,她难道是怕被自己吃掉吗?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鲜人肉的,他喜欢啃那些陈年老骨头,有味道够劲。 嘿嘿,想得他都馋了,他得再找个死人啃了,可是那个豪华墓葬里的人已经让他吃差不多了。 他想换个口味。 晃晃悠悠的路过江招娣昨日个上坟的墓葬,他嗅了嗅坟土的味道,嗯,刚死没几年,这是香香脆脆的时候,要不要吃他呢? 闭着眼睛吹了吹夜风,唉,还是算了,要是江招娣知道她爹让自己啃了,怕是又该哭了。 真是,这小姑娘怎么不守信用呢? 迷迷瞪瞪地不知道想些什么,齐笙又回到自己的豪华墓葬里啃骨头了。 江招娣哆哆嗦嗦的回到张府,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张府的大门,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她只记得差点被侮辱时的画面和齐笙的脸庞。 二者交相辉映的在她的脑海里回放,似是永无止境。 王府是个宽厚的人家,给她专门请了大夫,也专门配了汤药。 可她的病情就是不见好,一日又一日的发烧胡话,一日又一日的噩梦如潮。 她好像差点就陷入了和马夫一样的梦里,永无止境。 今日的太阳不错,江招娣昏沉的梦终于见了破晓,她还记得自己答应齐笙的事情。 齐笙说让她第二日再去找他,他想请她帮自己办些事。 可是,这都过去几日了啊…… 挣扎着下床,平日里和她颇为要好小姑娘赶紧跑过来侍候,江招娣疑惑地看着她。 还不待她问,小姑娘就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全都说出来了,“招娣啊,你是怎么入了三少爷青眼的啊,这几日三少爷总是明里暗里打听你好了没有,就连大夫和汤药,三少爷也都是亲口吩咐过的。” 江招娣的脑袋还是懵的,她低低地问道,“三少爷,是谁?” “三少爷,就是那个上京赶考的三少爷嘛,哦,我忘了,你来的晚。三少爷呢是年十四时就考上了秀才,然后去京城求学八年,这次可是中了功名回来的呢。” 小姑娘嘀嘀咕咕的如数家珍。 “哦。”江招娣觉得现在还是去找齐笙要紧些,就要起身下床。 小姑娘警惕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我……”是啊,既然入了三少爷的青眼,她怎么可能出府去? 磨磨蹭蹭的,也得五日左右,她才能出府呢。 只希望恩人还会在那里出现吧。 “我想喝水。”江招娣借口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几日江招娣也没有闲着,她打听了马夫的事情,却没想到下人们都知道。 据传,马夫是被吓疯了。 听到此,江招娣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的,她只想着是因果报应。 抽了时间去见救她性命的三少爷,三少爷的确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人。 一举一动都是书生意气,却也不乏刚硬手腕。 在王府很少能见到他的,老是在寒窗苦读。 三少爷穿着月白色衣袍,慢慢品着茶,他也没说让江招娣站着或是跪着回话。 只询问了几句便放她走了,一旁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上前来打趣说,“少爷,可是要收做通房?” 三少爷摇头吹茶,似有似无地说道,“钓鱼的饵还是好好的供着吧。” 第二日一早,江招娣告假,拾掇好了衣衫去乱葬岗找齐笙。 密密麻麻的野草疯长,江招娣不由抓紧了自己的袖口,一连往后张望了好机会,她才确定这次真的没有人跟踪她。 可是还未喘口气,就被大石头绊倒在了地上。 江招娣哎呦一声跌倒在草堆里,脚腕上是隐约顿顿的疼。 她觉得她一定是和这地方犯冲,来一次受伤一次,就不能好好待一会儿。 盘腿坐在地上揉着脚踝,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且不说距离那日已经过了很久,单就恩人也没有说怎么联系她,只让她来这荒郊野岭来找他,难道他住在这里吗? 而且他到底想让自己帮他做什么? 若同样心怀不轨,那她岂不是自己过来送死的? 心里开始后怕,揉着脚腕的手也不由的挺了下来,若是他对自己出手,该怎么办啊? 背后猛的被凉风吹了一下,江招娣一个激灵缓过神来。 她这是瞎想什么啊,恩人既然救了她就一定不会做和马夫一样卑鄙的事啊,而且恩人长的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怎么着也不像是坏人的。 江招娣无奈的摇摇头,她还是先去那日里遇到恩人的地方再说吧。 野草铺地,清风漫舞 豪华墓葬里,抱着头骨流口水的齐笙呼扇了两下耳朵,怎么听见有人说话呢? “恩人,恩人!”江招娣大声叫着齐笙,眼里的不确定更甚。 恩人真的在这里吗? 齐笙翻了个身睡觉,身下的金珠子略微硌腰,抖落抖落耳朵,那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更清晰了。 恩人?恩人是谁? 迷瞪着又趴了一会儿,嗯,算了,还是出去看一看吧。 在偏僻的地方化成人形,齐笙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往前挪。 人呢,刚刚他还听见有人声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转悠了两圈,正打算回去继续睡回笼觉,不远处的地方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个人的痛呼。 只是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入眼的的确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江招娣。 江招娣原想着转身去另一个坡上的,可是哪成想一个不留意就滑倒了坡底。 一开始微微传来钝痛之意的脚踝更是霎时间就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嘶…… 江招娣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脚不能动了,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这可怎么办呐? 正当时,头上投下一片阴影,有人来了。 下意识抬起头,那人就像逆着光,一如在看向他最后一眼的时候,一眼便让她愿意放弃所有,和他奔向未来。 可是,没有未来了啊…… 第24章 春心萌动 齐笙背着江招娣进城求医,一边走一边左看右看,像是刚进城的愣头青。 就在他走过好几个医馆后,江招娣才忍不住低低询问道,“恩人?” “嗯?” 齐笙一边回答江招娣的问题,一边目不暇接的去看四周的人来人往。 “恩人,我们这要是去哪个医馆啊,已经路过好几个了。” 江招娣喏喏的说道。 “啊?哦,哪个是医馆啊?” 江招娣哭笑不得,原来恩人是没有来过沛城啊。 “这个,就这个吧。”江招娣随意指了路边的安平医馆,只是崴了脚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 齐笙按照大夫的指示把江招娣慢慢放到板凳上,江招娣略微有些局促的收回搂着齐笙脖颈的手。 霎时间,满面通红,心如擂鼓。 心虚的只敢偷偷瞥他,生怕他发现自己悸动,这可是她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呢。 再之后,就是交钱,叮嘱,拿药,回家。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江招娣却因为因为那宽厚的脊背而无数次心不在焉。 明明想快些逃离开这个总是吸引她所有眼光的男人,却又总是莫名其妙的开始沦陷。 江招娣忍不住在心里淡淡的思索着,他应该还没有吃饭吧。 因为对食肆不是很熟,江招娣也不怎么会点菜,就随便点了四菜一汤,三荤一素。 虽然这顿饭已经花去了她近一个月的薪俸,但她还是觉得这顿饭寒酸的紧。 眼瞅着恩公吃的慢条斯理,却是不爱吃的。 齐笙虽然说一本正经的冷着脸,熟稔无比的用着筷子,但是背地里却悄悄地咽着快要流成河的口水。 他快要忍不住了,好香啊,好想都吃完…… 送了江招娣回自己的小院,齐笙可以说是真打算立刻回到那个食肆大吃特吃,但是他细细想了一下,为了避免被除妖师发现,今天还是不要再去吃了吧。 反正明天江招娣会带自己逛沛城,应该会有更好吃的。 嗯,对,就这样,先回家去。 走了两步,齐笙的脚又顿住了,最近他进城有点不方便啊,沛城的除妖师这两天喜欢在城门口闲逛。 还是不要回去坟头了,要不……去住客栈? 嗯……还是算了,它不会花钱。 这就是它为什么要找江招娣带自己逛沛城的原因,虽然说带够了钱,但是墓葬里真的没有铜板,它带的都是银子。 而且他也不怎么会算碎银子,真是难死个獾了。 算了,还是就在江招娣家将就一晚吧,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反正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她家,嘿嘿。 幻化了一个自己往街市走去,而真正的自己在刹那间隐形躲进江招娣的小院。 他真是太聪明了,齐笙心里忍不住偷笑。 柴房里打算将就着睡一晚的齐笙越到半夜越是睡不着,他想他的大骨头了,也不知道那个食肆现在还开门没,一想到今天吃的那顿的饭就感觉还有香味萦绕在鼻尖。 啊,好想吃。 正巧,江招娣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声音,轻轻的,好似只是她梦魇中的呢喃。 绣花床上的江招娣睡不着,无意识地翻了好几个身。 原本在心底默念着闭上眼睛马上睡,可是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崴着的那只脚,痛的更清醒了。 嘶…… 低低的痛呼了一声,江招娣揉着脚踝,扔不住埋怨它道,“都怪你,怎么事那么多啊,什么时候不崴非要在他面前崴,还让人背回来……多难为情啊……” 不知道她又悄声说了些什么,脸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她幸福的窃喜着,明天还能再见到他呢,真好。 翌日,见江招娣早早起来收拾了,齐笙也懒洋洋的起来准备。 变了一套衣服出来换上,随意整理了仪表。 这还是他第一次去人间时参考当时世人喜爱的模样化作的,虽然说不上是出尘脱俗,但翩翩公子还是算得上的。 见江招娣做好了早饭却不吃,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齐笙才募地想起来,自己好像说过家里没有人给他做饭,他要过来蹭饭的。 哎呀,真是,骨头啃多了把脑壳都给啃笨了。 隐形到大门口现身,齐笙抬起手去就要敲门,临到敲完才想起她脚崴了,走过来开门不方便,便自顾自的推开她早已取开门闩的门。 看着受到惊吓以后一瘸一拐向自己走来的江招娣,齐笙心中不住的泛起暖意,有人做好饭等他归家的感觉真不错啊。 原来那些世俗人的幸福竟是如此简单的。 “恩人,你来了。”江招娣略微激动的加快步伐走过来,就连脚上微微泛起的痛意好像都不见了。 齐笙可不敢让她自己走过来,这要是她在摔倒在了地上,自己这沛城怕是大半年都逛不完了。 江招娣微微红着脸任由他把自己扶回来,手臂上传来的温度让人心安不已。 插上门闩以后返回来,齐笙不由有些在意,刚刚路过的那个妇人的眼神怎么有些怪异? 把江招娣的做的早饭大部分都吃进肚子里,齐笙很是满足,这手艺真不错啊,要是能让她帮自己炖大骨头就好了。 忍着脚上阵阵的疼痛,江招娣带着齐笙出了门。 这里可不怨齐笙不懂凡人脆弱,他只是想要更快逛完沛城而已,江招娣不行他还可以换一个人的。 只是她不说,齐笙也不提。 戏楼里唱曲的吱吱呀呀的让齐笙听的直犯困,街头卖艺的也让他觉得无趣,还有那几乎睡满街边讨饭的乞丐,臭气熏天。 唯一能让他觉得欣慰的就是在他们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卖猪肉的,那香味真是芳香扑鼻极了。 不管不顾的拉着江招娣上前去买肉,江招娣却是满脸忧色愁容。 齐笙疑问道,“怎么了?”没带钱吗? 江招娣回眸看了眼身后骑着快马背着包袱匆匆跑过的人一眼,“没事,只是我听见刚刚那人说,南蛮子诈降,冲出军营后朝沛城过来了,好像有很多。” 南蛮? 这些东西齐笙不是很懂,恰巧卖肉的看过来,齐笙就指着大半扇肋骨道,“这些,我全要了。” 卖猪肉的顿住了,眼神由疑惑转为惊喜,又由惊喜转为诧异。 “这位小夫君是陪娘子一起过来的吧,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江招娣听完一下懵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吓得她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您您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他他他是我恩……” 话还没说完,就让一个眼熟的人打断了,是早晨齐笙插门时看到的那个妇人。 她一脸熟稔和奸滑地站到齐笙和江招娣的中间,挎着菜篮的手一把推开他,另一只手把江招娣扯到了自己身后。 齐笙蹙眉看着她。 “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啊,我怎么没见过您啊,今天我看到你从我们招娣院里出来,是商量着让媒婆过来下聘礼了吧?” 江招娣和齐笙看着她都是懵的,两人只大睁着眼看她手舞足蹈的在那里大气不喘唱戏。 “哎呀,招娣你也真是,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半个娘,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为娘说呢,没有为娘谁给你张罗啊。” 江招娣的继母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说着说着就成江招娣的不是了。 她是江父的续弦,原本父亲在招娣生下后希望正妻的下一胎是个大胖儿子便给她取名招娣,可是江母的身体一概不好,在她五岁时就含恨去世了。 为了不断根,江父娶了继母,奈何江父同样命短,外出做工的时候出事死了。 人们都传继母克夫,克死一个又一个,下一个不知道死的是谁。 继母心狠,她可不想自己嫁不出去还带一个拖油瓶,于是就把江招娣低价卖给了牙行,也正巧王府要人,她便凭着健康清秀的面容脱颖而出。 自此,她便生活在了高宅大院里,再没见过继母,也由此入了奴籍。 只能在些许时间偷空回家整理休憩一下,也算是安慰自己,曾经她也有过家。 沛城不大,也就那么点,住在这个胡同里的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卖猪肉的老板看着继母翻了个白眼,对着早就不耐烦的齐笙说道,“公子,还要吗?” “要。”齐笙套出两块碎银子,复而又掏出两块,他忘了问这肉是多钱一两了。 正要求助江招娣,先看到的却是一张谄媚的老脸,齐笙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这位婶子,您挡路了。”把她拨到一旁,齐笙煞有其事的将银两放到江招娣的手中道,“我买的这扇肉够不够,你再看看,咱晚上回家吃。” 熟练的把手上的碎银两交给江招娣,指了指猪肉摊,示意她去给钱。 继母让赤lou lou的无视了。 她不甘心地拽了一下全身心都放在猪肉身上的齐笙道,“小伙子啊,你们住一起了?” 这个问题刁钻的很啊。 没有住一起为什么要晚上一起回家吃,住一起了为什么没有婚约没有聘礼。 齐笙不开心了,管的真宽。 “您是?” 他假意询问,却在她还未开口的时候抢答道,“一定是有些关系的人吧,南蛮子都快打过来了您还在这里游荡。按照他们的脚程,还有个把时辰应该就要冲进来了。沛城只是一个小城,守卫的官兵也不多,您还不赶紧回家躲进地窖里以求活命,在这里掺和别人的家事干什么?”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周围热闹着采买的人却都悄悄的停住了动作。 南蛮子要打来了?这么快?不是前几日还说不一定往别处跑的吗? 靠近齐笙的一个老人家先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粗暴的把继母扒拉开,揪住齐笙的袖子就问,“小伙子,你听谁说的?” “哦,就是刚刚那几个骑马的人小声说的,你们应该也看不见了吧?我们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们说这事呢,正打算和……招娣买完吃食就回家。” 迟疑的对上江招娣的眼睛,回忆起继母刚刚叫喊的名字接上他说的话,他才知道,这个和自己也算有缘的姑娘,叫做江招娣。 周围人看着猪肉摊老板递给齐笙的大半扇猪肉,好似终于明白了什么,哗的一下跑回刚刚到摊贩那里,也不讲价占小便宜了,钱递了菜拿来赶紧跑。 也是,可不得在家里躲两天吗?这没饭吃可不行。 虽然说齐笙不小心照顾了一下摊贩们的生意,但这时候摊贩们可不想做生意,于是乎他们边跑后面人边追,可不热闹。 就连卖猪肉的情急之下也多给了两个铜板,卷了摊子就跑,就连一不小心丢了汗巾也不知道。 虽然别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齐笙那句话的前半段上,但唯有江招娣的听到齐笙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红了脸。 别人的家事啊…… 第25章 缠斗 继母早顾不上齐笙的挤兑,两条小短腿一迈跑得贼快。 江招娣呆立了一阵,募地摇摇头挥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拉着齐笙也赶忙往前跑。 只是那一扇肋骨太沉了,差点坠的她掉到地上。 齐笙在她趔趄的一瞬间就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松的接过江招娣手里的肉,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笨?” 江招娣下意识的反驳,“这扇肉太沉了嘛。” 路上有更多的人开始四处跑,江招娣让撞了好几次,也忽略了齐笙放在她腰上的胳膊。 好不容易冲出人群,走到江招娣住的小胡同,她才感觉自己的腰上好像什么搂着。 齐笙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挟着江招娣又走了两步,才感觉到江招娣的抗拒。 低头看向她,江招娣的脸红的像一个虾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齐笙的心脏忽的咕咚咕咚跳了好几下,跳的整个胸腔都有点发麻。 心虚的把手拿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其暧昧。 还是马上就要下起雨的天气救了这两个别扭的人,江招娣不情不愿的迎齐笙进了门。 不管什么时候,男女共处一室都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事情,尤其孤男寡女,外面还下着雨。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透着丝丝的冷意。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安静了好一会,齐笙先打破了沉默,“家里有柴吗?” “有……有的,在柴房。” “你会炖骨头吗?我想吃炖骨头。” “会点。” “那等下完雨你帮我炖吧,家里有偏房吗?” “有。” “在哪儿?我去收拾一下,今晚上不安全,那群南蛮子不会等明日再来攻城的,丧家之犬都是歇斯底里的。” “哦哦,好。” 江招娣只会点头了,齐笙说的话她总是没办法拒绝。 今天的夜晚是平和的,齐笙吃完大骨头之后就在偏房睡了,徒留江招娣一人看着地上大半簸箕的骨头棒子出神。 上面的大牙印…… 变故是在第二天凌晨陡然发生的,直冲往北城门而去的上千个南蛮子硬生生拐了个弯朝着沛城东面的大胡同袭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就像是将死的恶人被告知还能活命,极尽所能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暴虐。 齐笙的耳朵微微一动,他已经捕捉到了十丈以外的动静,凡人的战争,开始了! 冲进江招娣的闺房,在江招娣开始惊声尖叫的时候齐笙立马出声道,“招娣,快起来!南蛮打来了!” 江招娣是懵着的,但她下意识的相信着齐笙。 而这里,齐笙也是隐藏着他的私心的,他不想江招娣知道他是妖怪,只希望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平凡人。 “哎呦!”房间里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是江招娣的痛呼。 打杀的声音越来越近,齐笙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钻进房间就把江招娣还没来得起穿起的薄衫套在她的身上,足袜也来不及穿了。 齐笙一把拿起床边放着的足袜塞到自己的胸口,拿起地上的鞋子塞到了江招娣怀里,背着她就跑。 江招娣只来得及拿起枕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就被齐笙背着跑了起来。 齐笙想,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现在正是人们熟睡的时间,大街上几乎没几个人在,但远方微微亮起的连片的烟火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人们到底发生了。 江招娣急得快哭起来,她们往哪里跑啊。 足尖的冰冷冻得她一个激灵,即将面临战争的现实让她心中充满了寒意。 不由自主地搂紧齐笙的脖颈,她低低地啜泣道,“恩人,我们往哪里跑啊?” 现在是晚上,除了被敌军攻破的城门,其他的城门可是关着的。 他们没有地方跑的。 像是知道江招娣心中的顾虑,齐笙低沉着声音道,“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离开这里,不用出城门。” 江招娣从小就被卖入王府,除了知道去给父亲上坟要出北城门外,其他可谓一概不知。 于是齐笙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丝毫没有想到齐笙连沛城都没有来过,怎么知道有条小路通往城外? 稍微有些气喘地背着江招娣跑过大半个城池,在不小心遭遇到落单的南蛮差点暴露身份以外,也没有其他状况了。 但是江招娣却小眼通红的哭了一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依稀看到的那些骇人景象吧,声声求救哭泣听得人胆寒心颤。 齐笙想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是必须要途径这里的,过早使用妖力幻化容易败露他的身份,也是委屈她了。 齐笙心中微微有些愧疚,尽快开了一条通道连接荒郊,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宅院。 这里虽然安稳僻静,但依旧让江招娣止不住的后怕,刚刚看到的那些人间惨剧似乎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进来吧。”齐笙开门。 这处宅院是他经常住的那座,舒适安静,但他不是很经常打扫。 江招娣看着眼前的建筑,心里微微有些害怕,也许是这里荒废了太久的原因吧,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仿若暗处就有什么东西窥伺。 齐笙看她戒备,出声遮掩道,“这是一处荒宅,咱们现在这里宿一晚,明日再商议怎么办吧。我朝大军应该在他们后面衔尾而追呢,乱不了多久。” 搀扶着江招娣走到院里,这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竟是不比王府要差几分,料想应该也是大户人家。 只是有哪些大户人家会在这样的荒郊野滩建宅呢? 回想着与齐笙遇到的一幕幕,江招娣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坟地?为什么他吃过的骨头上有透骨的牙印?为什么他遇到五个南蛮人不过两招就让他们倒地不起? 与疑问相伴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心痛,她居然不害怕齐笙的怪异,反而有着无端的怨恨。 她恨齐笙为什么瞒着她。 齐笙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僵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憋着有口气,自己又没有伤害她,她怕自己什么? 找了蜡烛点上,太阳也快出来了,只是昨晚上下了雨,今天也不怎么晴朗。 而这蜡烛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江招娣以心理上的安慰了。 她的身子早已不在颤抖,只是心却凉的像是冬天撒在地上的水,透彻心扉。 齐笙不喜欢看她这样子,但还是踌躇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外面安稳下来我就送你回家,你不要担心。” 说完这句话齐笙就作势要走,复而返回,掏出情急之下放在胸口的足袜还给江招娣,“你不要多想,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江招娣心下有些羞囧,但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便只是对齐笙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门外的天慢慢亮着,受了惊吓的江招娣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睡着了。 齐笙藏在角落里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掺和进着人世里?唉,这下好了,不清不白的暴露身份了吧? 惆怅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丝妖力的异动却让他陡然打起精神,有人闯进他的地盘? 大袖袍一扇,齐笙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虚影好像告示着他曾经在这里呆过。 这里的坟头已经让人踩平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到头,他们被骑着马的南蛮人用尖刀驱赶着往前跑。 谁要是慢了,一条血道子顷刻间就会出现在他的脊背上。 这里的人不值钱,自从他们被南蛮人从沛城的胡同驱赶劫杀到这里,他们就几乎没有生的希望了。 人多了南蛮人跑不快,所以他们一路都在杀。 而朝堂的军队更不可能会受到这群几乎丧失价值的老弱妇孺的威胁,他们巴不得南蛮人都杀完,好让自己不受到伤害连累。 说到底,这群被驱赶至此的居民,不过是南蛮人的陪葬品罢了。 齐笙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什么都没说,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不悦。 落单的南蛮人还没来得及收起那嗜血疯狂的表情就被齐笙一个个斩了头颅。 虽然他不能过多的干预人间大势,但杀几个罪恶累累的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另一边的江招娣募地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慌的很。 恩人呢?恩人去哪里了? 身上劈着的锦被从肩上滑落下去。 细看这间厢房,竟是纤尘不然,显然这里经常有人住着的,就连花盆里的土都是湿润的,恩人他住在这里吗? 心还是慌的不行,明明感觉自己应该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的,但她还是拐着脚就出门了。 她闻到了血腥味,这间房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眼前的庭院明明看起来不大,却像是鬼打墙一样,她越着急出去,越是一遍遍绕回来。 依稀见,她感觉有风,便朝着风来的地方去了。 走过极其偏僻的一条小道,一座石门出现在她的面前,想要推开它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它的旁边却几乎诡异的有个洞,这个洞很陈旧,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挖的。 正当时,江招娣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她曲下腰身就爬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江招娣怔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他真的不是人啊。 身后哪有什么石门亭台房屋洞口,只有平平的一片土石,一片萧瑟荒凉。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引得她昨日看到的屠杀场景历历在目。 齐笙在哪?他去哪了?她只想听他说的答案,她想听他亲口承认。 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往上走,走着走着便奔跑起来,她怕。 她怕齐笙出去以后碰上那些南蛮人,那些南蛮人可是异军啊,他们怎么肯放过送到眼前的敌人? 膝盖不知道摔破了多少次,眼前终于出现了人烟,无尽的硝烟和血腥激的人直想掉头就跑,永不回首。 但江招娣不想,她看到了齐笙,看到了□□裸暴露在敌人面前的齐笙,而他的面前是数十骑着烈马挥起长刀朝他冲来的南蛮败军! “不!”江招娣嘶吼,烟火中,不知有几人回头。 她终究是低估了齐笙,也低估了这群被驱赶向死亡的不甘的灵魂。 在齐笙瞬间产生迟疑,回头查看江招娣是否安好的时候,匍匐在地上,卑微到尘埃里的王家三少爷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活着的机会来了。 江招娣——就是他活着的机会! 瘸着已经被打断的腿,粗鲁地抹掉脸上头上已经结痂的血块,伸手拿起地上随处可见的弯刀。 瘸了腿算什么,只要命还在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拿下江招娣,那个被南蛮人的屠杀激起血气的男人就一定会为他所用。 神仙,妖怪,异人管它是什么,能捏在他手心里就是最好的! 齐笙的战斗一触即发,越来越多的南蛮人聚拢在一起,他们以为打败了齐笙,就是打败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死亡阴云。 虽然说这时候用妖力更省事一些,但齐笙认为那太过简单。 像跳鼠一般迅速穿梭在败军之中,手上的刀每每都能喝上新鲜的血液,即便有人能招架一二,也敌不住齐笙神鬼莫测的下一刀。 风,更烈了。 迟迟而来的大军终于对上了潜逃的人,缠斗许久的齐笙暂时被放过。 灰蓝色的衣服已经尽是血迹,齐笙却没有时间来疼惜他最喜爱的一件衣服。因为不知道怎么逃出他府邸的江招娣,已经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齐笙是吧?”王三少爷狰狞地看着齐笙,颤抖的手慢慢在江招娣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齐笙背着手面不改色道,“你想要什么?” 江招娣被吓得满面苍白,她强忍着想要扑向齐笙的心,心里满是悔恨。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现在我觉得可以得到更多。你是妖怪吧?早些年听说这片荒迫上有妖怪出没,没想到是真的。” “废话少说。”齐笙淡漠地看着他。 “好啊,我要钱,要权,要地位,你给我我就放了他。” “可以。” 看着齐笙不加思考的就答应,王三少爷却有些迟疑了? 他眯起眼睛,眉眼间满是奸滑,“哦,这么容易?那我不要了,换一个条件,我要你交出自己的妖丹,成为我的奴隶。” “不……唔……”江招娣虽然不识字,但她光听着就知道妖丹对于齐笙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是素不相识,齐笙根本就不用为她付出什么,一开始就是她仗着齐笙的和善温柔索取更多罢了。 齐笙只迟疑了一会儿,“……好。” “……唔!”江招娣发了狠地死咬王三少爷的手心,在他吃痛松开之际拼了命的奔向齐笙的位置。 可是他们隔着好远的距离啊,远到一个不怀好意的身影出现在了齐笙的身后,江招娣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那是她曾经在府里看到过的沛城最好的——除妖师! 刀剜进了齐笙的心,而江招娣也被随后而来的王三少爷用刀柄砸到了地上。 王三少爷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在乎的只有远方那个受人桎梏的身影,如果她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如果她能相信他……就好了…… 看着江招娣倒在地上,齐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心慢慢涌上了一股子痛意,让他开始迟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人类都是虚伪的,江招娣是王府的下人,除妖师也是王府的座上之宾。 如果不是这人替她解开了自己宅邸的阵法,她怎么可能跑出来? 现在这场貌似困死的局面也不过是他们演给自己的戏罢了。 顺势倒在地上,除妖师赶紧就要将齐笙困死。 王三少爷拖了江招娣过来,不知生死。 “师傅,您这下肯收我为徒了吧?您说只要我帮您捉了他就收我为徒的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家人都死光了啊师傅。” 面容苍老的除妖师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他根本就没有天资吃除妖师这行饭,还偏偏放着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不做来给他当徒弟。 他心甘情愿了,他还不乐意呢,这不是添麻烦吗? “行行行,你先把这女娃子处理一下吧,利用她钓这只獾精也是苦了他了,以后可要给点钱好好安顿一下。” “安顿?看上一只在坟里啃死人骨头的獾子精,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让她自生自灭吧,省得麻烦,现在着沛城可不缺死人。” 惨烈的声音依稀悠远的传来,远远地坠在后面的俘虏被南蛮人驱赶到了阵前却面对自己人的冲杀。 “呵。”一声冷笑响起,除妖师霎时间后脊一凉。 “人呐,就是贱。” 除妖师拔出了背上的刀就要砍掉齐笙的头,可是眼睛突然花了一下,身下已经被他捆缚的那还是齐笙,只不过是这躺慢了死人的战场上的一具尸体罢了。 跑了! 除妖师心中警铃大作,除妖师除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击不死赶紧跑,不行再杀回马枪! 除妖师哪还管得着呆立在那里的王三少爷,自己单跑还嫌腿短呢。 一跃跳出三丈远,眼看着影也没有看王三少爷才想起抬起地上的江招娣阻挡。 “咔吧!”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脖颈,碍眼的人终于死去。 江招娣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的,她看到了一切,看到了以为自己已经逃掉,实际上种了鬼打墙的除妖师。 也看到了一直站得很远,默默看着戏的齐笙。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啊…… 兴许是江招娣的眼神太过可怜,饶有兴趣的欣赏着除妖师神态的齐笙终于向她走了过来。 江招娣是不漂亮的,只能算是小有姿色,一双剪水秋瞳总给人含情脉脉的感觉。 也许她不知道,第一次见面,齐笙就爱上了她的眼睛。 把她扶将起来,齐笙支吾着不知要说什么。 江招娣痴迷地抚上她的脸颊,从一开始,她的心慌就从未听过啊,哪怕是看似云消雨霁的现在。 “齐笙。” “嗯?” 江招娣抚上他的脸,而后用尽气力拥抱他,“我……喜欢你……噗呲!” 刀刺穿了齐笙的胸膛,也刺穿了江招娣的心脏。 江招娣看到了除妖师的,只是她自私的想要拥抱他,哪怕死在一起,哪怕只有她会死。 闭上眼睛,有泪落在她的脸上。 江招娣想:下雨了啊…… 她是懦弱的,她不敢和齐笙在一起,也不敢去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 齐笙——他可是吃死人骨头的獾子精。 …… “我是在帮你!那个女人她不想和你在一起,她不敢啊!我替你杀了她不就避免你以后伤心了吗?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想搏一个济世救人的名头,你不要杀我,不要啊!啊!” 齐笙没有爱过江招娣,他只是在以后的日日夜夜思念着她罢了,守护着乱葬岗,期待着她也能够凭着对他的爱,对世人的怨恨变成妖鬼归来。 可是他等了上百年也没有等到,或许她……不爱他吧。 第26章 妖村 无人驱赶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小路上,它的身后远远的坠着一个人。 此人清隽俊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衬得他如森间的精灵,只是眉眼间狡黠的那一瞥和琥珀色的眼睛配合起来,越发让人觉得他欠揍。 出尘脱俗的绝美也硬生生让这双狡猾的眼睛弄得多了些俗世味。 似是感受到了药烛在看他,连云霁咧着嘴扯出一抹坏笑。 药烛气急,腾地放下撩起的帘子,她才不要看这贱嗖嗖的人呢,哼。 一旁练习吐纳之术的小川看着不禁摇了摇头,师傅又惹师母生气了啊,他们怎么那么爱吵架呢? 莫名的开始生气,药烛兀地摸到了袖子里的乾坤袋。 她最近在研习袋子里这些法宝的用法,倒是忘了要紧事呢。正要拿出坤舆图看位置,马车顶上就被人跳上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药烛收回打开乾坤袋的手,微微眯起眼睛抿紧了嘴唇,为什么他最近老是喜欢在她头上蹦跶? 似是感受到了药烛的不怀好意,连云霁心虚的转移话题道,“嘘,我们到了,这里有些不对劲,没有人气。” 蜷在一起除了吃就是睡的牧屿也在顷刻间睁开了眼睛,可爱的小鼻子耸了耸,瞳孔睁得大大的。 “妖气?” 还是混杂浑浊的妖气,怎么回事? 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牧屿总是没由来的发困,梦里模模糊糊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梦了些什么。 日头正亮,不远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个小小村落的模样。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雾笼罩着这个村落,整个村落虽然阡陌交通,井井有条,但是却丝毫不闻鸡犬之声。 修炼了忞山功法的小川在这时候对于精纯灵力的感应是十分敏感的。 他收了功法,放松似的呼吸吐纳,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本该懒懒坐在那里的药烛已经不在了,她可能是出去调查情况了,不过有师傅在,问题应该不大。 话说他真的很好奇,师母到底是怎么答应师傅的追求的呢? 师母虽然看着和蔼可亲,但真正接触起来还是很高冷厉害的。 而师傅也是那种欢脱蔫坏的人,一言不合就得罪了师母,每日都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真是作死的资深大佬呢。 小川苦笑着摇摇头,顺手撸了一把牧屿漂亮的皮毛。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师傅的感情世界里到底占据了怎样不可撼动的地位吧。 药烛捂了捂口鼻,她可算知道连云霁把她叫出来是干什么的了。 空气中这股氤氲不散的腥臭味不是逃窜的那个巨型妖鬼又是谁? 连云霁站得离药烛远远的,他怕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又埋怨他特意把她叫下来闻臭味的。 静默了一会儿,连云霁率先打破沉默,“这个镇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你觉得是妖鬼杀的吗?” 正巧,隔了一条河的村口立了一座石碑,名为:琉溪镇。 “不是。”药烛瞥了一眼石碑淡淡道。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和那本小说出现了严重的偏离,但药烛可以肯定,不是那巨型妖鬼杀的。 “你怎么知道?”连云霁问。 药烛走过短短的石桥,简略的回答道,“巨型妖鬼杀人不会产生这种白雾,而且那个巨型妖鬼现在应该也是自身难保了。” 白雾? 连云霁用手挥了挥眼前连绵不断的白雾,说是雾,却也不像。倒像极了某种极细的丝线,藕断丝连,绵延不断。 “这是怎么回事?” 连云霁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遍在忞山书阁里看到过的典籍,唯独没有眼前的这种情况。 药烛慢慢地答道,“只是蜘蛛精而已。” “蜘蛛精,蜘蛛精有这么大能耐吗?” 连云霁封住重要穴位防止吸入白雾,就连暴露在外的身体上也用灵气包裹里一层似有似无的防护。 传音小川把马拴在外面并且设置结界,给他同样做了防护以后,一行人正式踏入了琉溪镇,这个本该是原女主发迹的小村落,现在的——妖村! 传说很久以前,有仙人来途径过琉溪镇,它说不久以后这里会出现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有通天晓地之能,做后会羽化成神。 村长极是高兴,带着村民们对他拜了又拜,留了又留,杀鸡宰牛为神仙践行。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神仙说的那位最后会羽化成神的大人物都没有出现,反而是村里那个人见人爱,机灵精怪的小丫头惹出了祸端。 她总是爱悄悄溜进后山里自己玩,每日里玩得尽兴了便自己回来了,有时还会给村民邻里带酸果甜枣,野鱼山菜。 可是那日,她没有回来。 夜雨如注,第二日凌晨便有丝丝白雾氲起,在山里,这怕是最正常不过的。 可是渐渐的,白雾里生机勃勃的小村落就不动了,像极了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定格在那里。 收拾着准备上山寻找小丫头的父母也停下了动作,无声的呆立着。 雾越来越浓了,午日的太阳再也照不进这已经没有生机的小村落了。 村民们的身上慢慢落上了如细丝般的白雾,一丝一丝,一层一层,轻柔地包裹住了他们缓慢流逝的生命。 这可是它的宝贝食物呢。 雾愈来愈浓了,药烛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村落的最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家了,蜘蛛精还没有吃完它的备用粮,是不会先行离开的。 这间房子很破,像是被什么巨物撞击后残存的废品,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那用白色丝线搭建的巢穴。 巢穴不大,囹圄在房屋之间。 木板,房梁,座椅和巢穴杂糅在一起,恢宏而壮大。白色巢穴像是放在柴火垛里的鸡蛋,四面八方锁链似的的丝线把它死死固定在那里,像是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窃。 连云霁咳了一声,他想知道他们这是打算进去吗?他可不要。 牧屿懒洋洋地走在队伍最后方,幽幽地打了个哈欠,药烛他们走到哪里了?他走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有看到? 这里没有风,早早封住的口鼻让他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天性去寻找到大部队,所以他只能依靠最笨的办法。 “来股风吧。”牧屿淡淡道。 大袖衫一挥,眼前的白雾顷刻间卷起,就如一匹匹白纱被狂风刮去。 药烛他们终于又出现在前方了,牧屿继续悠哉悠哉的跟上去。 另一边打算放火烧掉巢穴的连云霁猛然间回头,他怎么感觉身后有风? 而药烛似乎对牧屿的消失并不关心,她只是催促着连云霁快些放火。 连云霁看着身后那个总是似有似无,快要走过来却老是保持着那个距离的牧屿疑惑地转过了头。 这狐狸跟药烛不是一伙的吗?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手上术法不停,满天的火焰犹如火网慢慢降落在白色巢穴上,所有连着巢穴的蛛网都被烧断,就连空中漂浮着的白茫茫的丝线都在刹那间被融化。 以白色巢穴为中心的方圆十里都通透了,早些看不清楚的周围也迅速的显现在了眼前。 火势越来越大,可众人却开始疑惑,就这么简单? 正当时,有细微的惨忽声传了出来,药烛眼睛一凌,有活口? 连云霁陡然诵诀,火势倏灭。 似有似无的青眼飘到眼前,药烛一行人都没有动态,终于,幕后之人出声了。 “怎么不烧了啊,刚才不是还烧得挺热闹的吗?” 女声糯软,说出来的话却刺耳难听。 是蜘蛛精? 药烛冷冷地看着传出声音的白色巢穴,眼前到底有几人,她怎么会弄不清楚? 她要找的人已经现身了。 那么,她现在是直接活捉她呢?还是继续跟她斡旋? 连云霁看向药烛,他可不知道药烛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只觉得现在还是先把蜘蛛精逼出来,杀掉巨型妖鬼为好。 “你……” 连云霁斟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站在他旁边的药烛就不见了,速度快到逐渐延伸过来的白雾都在刹那间翻飞四起。 “喂……” 连云霁心道,这什么情况? 柳寄雪也没有想到,原本应该龟缩在那里爱惜自己的妖力,生怕被封印反噬的药烛居然直接找上了自己。 她可还没有把牧屿引过来呢? 一瞬间的茫然在战斗中湮灭,柳寄雪的唇角浮上轻蔑之色,她柳寄雪可是天命之子,怎么会让这不入流的东西比下去? 似是被柳寄雪桀骜的神色触怒,药烛的攻击更加凶猛了,妖力化作上千道箭矢缩小柳寄雪逃窜方位。 手上提了长戟却是障眼之法,药烛眼睛微眯,手上陡然扔出圆珠似的东西,直侧着打进柳寄雪的心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柳寄雪代表了人间的至善,她药烛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能面不改色的控制她到死。 依稀有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从柳寄雪身上弥漫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这是魔气?! 药烛忘往后退却百里,警惕地看着她。 连云霁的瞳孔猛然间紧缩,打破自身灵力封印的法决立时就要诵出,他担心药烛不是她对手。 可只是稍稍顿了那么两下,连云霁就有疑惑浮上心头,他为什么要担心她? 虽是这样想的,但是他掐诀的手却也是迟迟的没有放下。 渐渐的,心里隐隐的担忧被他强制压下,继而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二人争斗,拳头却是不自觉的悄然握紧。 还是担心啊…… 第27章 柳寄雪 “你把什么东西打进了我的身体?!” 柳寄雪怒吼,身上的魔气汹涌而出,她这次是偷跑出来的的,为的就是来羞辱这个几乎废掉的大妖。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毫不留情的下手,为什么,是她暴露了吗? 而且她现在不应该爱惜羽毛,极少动用妖力吗? 为什么要在面临被封印绞杀的情况下的都有杀她? 是的,就是! 这个女人,她想不计一切代价的杀了她! 为什么? ……难道她也知道? 药烛的眼中闪过杀意,或许一开始她的确想过控制柳寄雪为自己所用,尽量避免小说中预示的结局。 但是,不一样了,那个本该承天地之大运道,注定成为神的“女主”她不一样了! 她身上有了魔气,便是天地所不容的对象。 药烛要杀她,既不会触动柳寄雪的天命不说,反而还会得了除魔卫道的嘉奖。 至于此后——谁还有能耐杀她成神? 柳寄雪的眼睛中闪过凌冽杀意,虽然主人说现在还不能杀她,但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到最后都是她杀了眼前这邪妖成神,早杀晚杀又有什么不一样?! 人类的黑瞳眼白彻底消失,柳寄雪眼眶里眼睛的完全变成了纯黑色,近看像极了一副只懂得杀人屠命的机器。 柳寄雪机械的从身体里抽出长长的血鞭,那血鞭玄身赤纹,竟然是件法器? 连云霁终于忍不住了,他口中诵出的法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唇边不住的留下鲜血才戛然而止。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那愈发逼人的琥珀眼睛和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质。 出尘脱俗,蓄势待发。 像羽化登仙的仙人,又像大战在即的侠客。 凌空踏步,连云霁走到了药烛跟前,他并没有与她横排站立,反而是站到了她的身后,似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当药烛回头的时候,他顿住了。 此时的药烛犹如嗜血的猛兽,薄嘴毫不在意的咧开,露出锋利的虎牙。眼睛像是雄鹰看到山羚一般蓄势待发,精光闪闪。 连云霁的眼睛顿住了,药烛自信的面庞像是复刻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然后在毫不在意的时候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药烛的当然知道身后有人走过来了,就连连云霁微不可查的变化,她都知晓明白。 撇开头看到傻乎乎的他,药烛不忍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喂,你往后退点,我要开始打架了。” 连云霁哭笑不得,只得往后退了几步,他都忘了自己是要去调戏药烛了。 柳寄雪可不管药烛这边有几个人。 作为一个把身体出卖给杀意恶念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区分善良与无辜? 长长的血鞭犹如游龙一般横扫而过,直打向药烛面门,上面裹挟着的煞气就想是挣脱出笼的困守,直在这片空间里肆虐。 连云霁挥手抵挡了一番,然后退出战场,和小川一起站到边上。 小川现在太小了,哪怕只是粘染上了一点煞气,都会让人焦头烂额。 小川看着事态逐渐严峻的战场,他低声地问连云霁道,“师傅,师娘是哪个宗门的呢?” 连云霁微笑,毫不迟疑地撒谎道,“天地宗。” “哦……” 小川轻轻哦了一声,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他有点后悔了……怎么感觉师娘比师傅要厉害好多呢? 药烛闪现到他处,手中的长戟化作弓箭,妖力化作的箭矢直指向柳寄雪的心窝。然后柳寄雪诡异的不动了,像是濒死之前的怔仲。 “怎…怎么回事?你到底……到底把什么打进了我的……身体了?” 柳寄雪被迫恢复神智,汹涌而出的魔气还没有屠尽血就被召回,此时正咆哮着在她的躯体里肆虐。 敌手就范了,但是拉起长弓的药烛却不打算就此放手,成败之机,可就在此一举了。 “嘻。”心下募地传出女人的嬉笑声,药烛怔仲了一下,已经拉弓渐满的手颤动的犹如筛糠。 怎么回事?! 心底的声音粘黏如撒娇,“……他来了,你想他了吗?” 药烛可不想去等她把话说完,也不管手中的箭矢有没有瞄准柳寄雪的心脏,巨弓顷刻间在手中化作□□,孤傲清绝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如果她没死,那就再补一刀好了! 可是,终究是迟了。 身着大红色大氅的男人裸露着半个胸膛将柳寄雪抱在怀中,足尖轻点跳跃到空中静立,与药烛平视。 卞庭越面容清冷,懒懒得似乎还带着睡颜,勾人的桃花眼看谁都是水光潋滟,欲语还休。 他责怪的看了一眼怀着那个犹如受惊小鹿一般的可怜巴巴的姑娘,然后无奈的抬头看向药烛,“她没有欺负您吧,如果欺负了的话,我在此给您赔罪了……不过欺负了也没办法,毕竟您没本事不是?” 一前一后两句话,前一句谦卑后一句辱骂,现在关于卞庭越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了。 药烛冷冷地看着他,她现在的心情不好,她可没心思在这里跟他拌嘴。 “卞庭越?” 防备着药烛出其不意下手的卞庭越疑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药烛勾唇一笑,心中已有计较。她千里迢迢的慢慢走过来,可不就是为了等到柳寄雪开始修炼,以便找到毒仙丹? 现在好了,柳寄雪化魔了,本该在好久以后出现的卞庭越也提前出现了。她现在不一锅炖了难道还等着他们过年以后再来杀她吗? 威压陡然间犹如实质般压在卞庭越身上,靠边站几乎置身事外的连云霁眸色一凌,他沉思着看向药烛。 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和这过来救人的大妖有私仇?需要他帮忙吗? “哦?”卞庭越看着药烛的神色倏地一遍,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调笑,“看来妖界传闻的药烛大人被上神封印是假的呢,就连钦慕与我,心魔暗生的流言也是假的呢。” 钦慕与我四字犹如当头棒喝,药烛还没来得及细想,酥麻之感就窜遍全身,她的眼神都涣散魅惑了很多。 脚步不可控制往前迈了一步,她知道下一步自己就会出现在卞庭越的面前了。 正当时,连云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大袖衫像一面旗帜一样挡住了即将跌入深渊的她。 “药烛,怎么回事?” 连云霁直呼她的姓名,担忧的看着她。 药烛眼含春意,咯咯笑了两声,捂嘴轻笑的动作矫揉造作,就像这副躯壳里好似刹那间换了一副灵魂一样让人感到诧异。 “连公子……” 偏中性的声音带着娇媚的吴侬软语,连云霁听了以后不禁一阵恶寒。 像是被她勾引一般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然后在药烛含情脉脉眼神的注视下用力的拉扯搓捏揉扁,“喂,醒醒。” 药烛吃痛,双眼立时间涌上白雾,嗔怒地看向连云霁,“连云霁你干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连云霁一看她眼神不对就立马撤下手臂,但高大的身躯依旧挡在她的身前。 “我这不是看马上就要投怀送抱了,特意提醒你一下,我连家的媳妇可不是好当的。” 药烛翻了个白眼捶他一拳头,然后把他扒拉开去看他身后的卞庭越。 不出所料,人已经跑远了,只是风中依稀有他留下的嬉笑声: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及腰的头发被风齐齐吹起,药烛的脸上逐渐凝重,这件事……不简单。 她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纷繁错杂的迷局,可她却看不出来有丝毫的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身下的白色巨巢好似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密密麻麻的涌动着。 它们好像在寻找中,寻找中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涌出! 另一边,牧屿还在迷路。 慢慢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牧屿看向那个隐藏在浓雾里暂且还没有打算出来见他的黑影。 其实他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只是在等那人动手而已,只是他引他出来明显不是为了打架而来。 “阁下还不打算出来吗?我脚可都走酸了。” 牧屿眸光冷冽,手臂上妖力化爪,直朝他打去。 “咚!”不知道打在了什么物件上,哗啦啦的又是一阵坍塌陷落。 “呵。”冷笑声传来,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从浓雾中走出来,他看着牧屿了一声,“废物。” 牧屿听了刺耳,怒目圆睁的刚看向他就被他怀里的女人吸引住了眼球,是她? 那个总是出现在它梦里的人? 柳寄雪看着牧屿看过来,朝它微微一笑,红唇微启道,“牧屿,乖,快过来。” 牧屿的瞳孔霎时间一缩,身子像是中了魔咒一般晃晃悠悠的不再属于自己。 再反应过来,他看向柳寄雪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那种看敌人的眼神,反而像是愿意为了她付出所有生命一样的坚定。 “……主人。” 牧屿微微启唇,说出了药烛用所有关心都换不来的那两个字。 是呢,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单方面胁迫的关系。 牧屿因此没有恨上药烛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去奢求更多呢? 第28章 压制 幕后主使一走,剩下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看似骇人的白色巨巢在数之不尽的蜘蛛涌出后变作了空壳,里面密密麻麻的只有人的白骨。 柳寄雪,该是怎样恨她的家人啊? 连云霁掐了诀,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的都是肉香味,烧蜘蛛的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咔吧咔吧像是烧柴火一般的声音还在继续,药烛悄悄叹了口气,不是自己的,终究是留不住啊。 趁药烛药烛分神之际,一直躲在暗处的巨型妖鬼现身了。 说实话,要是药烛和卞庭越动起手来,说不定它还有一丝丝胜算,如今药烛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它再出来那就不亚于是活靶子了。 可是没办法,它也不想出来的,耐不住它只剩下一具被人操纵的躯壳了啊。 独属于妖鬼的腥臭味已经没有了,在它四周萦绕盘旋的只有尸臭和魔气。 连云霁的大火一视同仁的弥漫过整个当前的空地,包括巨型妖鬼都被烧得体无完肤。 连云霁独宠它,可没有像之前那样简简单单的一扫而过,而是格外专注的多烧了它半个时辰。 药烛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四周还有没有活人,如她所想,方圆百里再无一个活人。 至于初时听闻的惨忽,可能那只是白色巨巢里最后的□□吧。 巨型妖鬼慢慢往前走着,坚定的往药烛这边走着。 站在药烛前方的连云霁惊诧地挑挑眉,皮还挺厚的嘛,说罢加大火力。 药烛走到与他齐肩的位置,示意他先等等再动手,且看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连云霁听罢觉得也有道理,暂且收手。 被烧的四肢已经缩水,只能靠顽强的生命力向前蠕动的巨型妖鬼终于在磨蹭大半晌后挪到了药烛面前。 它抬起黢黑的面容朝着药烛傻傻笑着,随机,莫名的声音出现,威严庄重。 “敕!” 药烛陡然间往后跳跃数十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连云霁说不清他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在药烛受到攻击的一瞬间,他几乎想都不想的解开了师傅的灵力封印。 庞大的灵力化作金色火焰将巨型妖鬼烧了个渣也不剩,掩映住连云霁内心底对药烛的担忧。 他很后怕,后怕那句敕代表的咒语。 来不及细思考,连云霁一跃跳得药烛身边,抱起还在呆滞的她。 说实话,药烛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她的眼睛已经显现出了兽瞳,就连头上的角也藏不住了。 泛着淡淡金辉的角从她的头上慢慢长出,与此一同长出的还有她微微颤动的耳朵,尖尖的,小小的。 映衬的她像是一只无辜至极的小兽。 到现在药烛还弄不清楚,那一丝神咒是怎么钻进一个浑身是魔气的妖鬼的身子里的。 是谁? 是柳寄雪?不,不可能,打死她也没有那么大本事,那是卞庭越? 呵呵,这个的可能性倒是很大的,毕竟他是作者笔下的无敌男主。 颤抖着手抓向连云霁,药烛在这个了还想着开玩笑,她居然想说救我? 呵,那声“敕”分明是为了勾出她体内的封印的,她今日用了多少妖力,就要受多少妖力十倍的反噬。 谁又能救得了她? “给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自己慢慢挺过去。 也许是药烛说话的方式太过于像留遗言,连云霁一下子被吓得不知所措。 他看着药烛,眼里的各种情绪翻涌而过,他浅浅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药烛无奈地笑笑,反噬的痛已经从心底钻出了,她已经没有能力能够自己找一个地方舔舐伤口了。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药烛的眼睛慢慢开始涣散,她的嘴里只剩下呢喃着的这句话。 连云霁从怀里把她拉出来,轻轻摇了摇,失落悄悄爬上他的心头,没由来的,他的心微微开始刺痛这边。 “喂,你醒醒,我救你啊,你告诉我该怎能救你?” 到这一刻连云霁还是不想信的,明明刚才她还信誓旦旦的和人单挑的。 对了,那个咒!那个咒是什么? 回过头去找那只妖鬼,他忘了,自己已经把它烧成灰了。 手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药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个熟识却又陌生的人,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场烂摊子啊,剪不断理还乱,说是来享受不一样的人生和命运了,可是她感觉自己一直都只是被生活驱赶。 对面穿着职业装的药烛微微品了一口咖啡,看着药烛道,“想我了吗?” 药烛百无聊赖地葛优瘫在心魔为她准备的沙发椅上,“想了,也只有在你这我才能安心一点啊。” “哦?那要不你留在这里,我替你出去?” 心魔很是敬业,无时无刻都在为取代药烛本体而奋斗。 药烛哂笑,“别做梦了,你是谁啊,不过一届卑贱的心魔,只能因我的一时执念而出现,你有什么资格替代我?” 心魔微笑着抿了一口咖啡,不再说话。 药烛看着她心道,原来自己和人交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啊,真有魅力。 ……不好,跟连云霁待久了连自夸都不觉得心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药烛兀自懊恼起来,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苏醒”了吧,希望连云霁真的好好找了一个地方安顿自己,不然…… 话分两头,这边的连云霁可没有药烛那般的松闲,他一蹦三尺高躲开“药烛”丝毫不留余地的攻击。 哦,现在不应该说是药烛,而是药烛的躯壳。 痛得深入骨髓了是会发狂的。 即便是没有灵魂控制的躯壳,“药烛”也无时无刻的不在屈从天性的指挥,即不计一切的破坏身边的一切事物,以求舒缓片刻蔓延在整个身体上的疼痛。 连云霁当初奢求的能与药烛一战,以解开师尊的封印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再次轻盈的高高跃起,跳到“药烛”的攻击之外观察情况。 敢情药烛失控前让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是这个意思? 其实已药烛的承受能力,对付柳寄雪释放的那点妖力反噬她还是能接受的。只是在和卞庭越对话时突兀出现的心魔让药烛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有变故。 都说心魔的出现都是因为执念,那她的执念是什么? 微微感受着□□的刺痛以确定自己的躯壳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药烛不由地哂笑了一下。 其实说那么多,还是因为她怕痛所以才来心魔这里避难的吧? 也是麻烦人家连云霁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一趟,药烛眯起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前方和自己未穿越前一模一样的自己。 话说对上这样精英干练的自己真让人难办呢。 药烛开门见山道,“你的出现是为了什么呢?” 心魔也同样坦然,“为了替代你。”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我还有什么愿望没有满足吗,才出现了你?” “有啊,有很多。”心魔微微笑道,眼底充斥着无尽的失落。 她一一列举道: “你用一生都在拼命工作,都没有时间去外面看看其他风景。” “你还没有男朋友,哪有那些时间去情情爱爱亲亲我我啊?” “你也没有时间去看看家人,一味的往家里打钱,连母亲的电话你都来不及接听。 “还有父亲的过世你也……” “够了!”药烛陡然间站起来,一提起父母她气得牙冠颤颤,但另一方面,却也心痛的让她难以呼吸。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去质疑我的生活?我的所有决定都是在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药烛强做镇定。 心魔轻蔑地哂笑道,“可是你父亲快死了啊,他在重症病房里艰难的呼吸着,看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 “可当时你在干嘛呢?你在开会,父亲的生死在你眼里都不如你一个简简单单的会议。” “他们生下你简直就是最大的一个错误……” 药烛暴怒,眼里血丝尽起,金黄色的兽瞳里满是杀意,她瞬移到心魔面前就要打散她,可心魔在自己的领地里怎么可能会让人抓住呢。 几百个来回的闪现,心魔完全将药烛掣肘的无从下手。 心魔呵呵笑道,“看啊,原来还是衣冠禽兽呢,现在脱了人类的皮囊更是方便好多呢。这样父亲的死就和你没关系了吧,他算什么啊,在你眼里,这世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啊?” “既然他们让你难过,那你就去杀掉让你难过的所有人啊,只要他们死了,心就不会痛了啊……” 最后一句话让药烛有些恍惚,特意留下的那一丝与躯壳的联系好似也断了。 她现在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心魔的那句话,“只要他们都死了,心就不会痛了……” 是啊,只要他们都死了,心就不会痛了。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群蝼蚁,卑贱的人类就算死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活下来的能力,那就只能去死了啊! ……不不!等一等! 他们的死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已经死了,可他们还活生生活着啊,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悲痛迁怒于别人? 这是心魔蛊惑她的话,一定不能听,一定不能信! 眼见着药烛金色兽瞳里渐渐爬升上来的迷茫和杀意一丝丝散去,心魔心机的面容被笑意占据。 “啊哈,还不赖嘛,只不过在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话嘛。” 第29章 激斗 幻境,又是幻境! 药烛看着眼前无数纷飞的过往,心中厌恶难言。 她是一个不喜欢回顾过去的人,心魔的这些做法让她恶心。 右手换换抬起,食指指向前方,只一个字就打破了心魔的禁锢。 “破!” 一个破字,心魔设下的禁锢就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心魔溜的飞快,说到底它都只有药烛的心魔,而不是原身大妖的心魔。 若是原身大妖的心魔,说不定药烛还不敢硬拼,委屈点也是愿意的。 但是她自己的心魔,呵,自己不会的她也不会,自己没有施展过的招法她也不可能凭空就学会了。 说到底它只是过去,过去关于药烛的心魔。 父亲死时她真的很崩溃,那时公司同样面临着被同行业挤压倒闭的风险,而她身为高层管理人员,自然是倾尽全力都要保住公司的。 心魔还在微笑,隐藏在药烛过往的记忆里不肯轻易露头。 药烛越发焦躁,它就笑得越发开心。 最后,药烛无奈,退出神识之海,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她居然没有办法回归本体了,耳边依旧回荡着心魔刺耳的奸笑声,它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药烛面临的困境,又或者说,这就是它给药烛设计的陷阱。 药烛头疼,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心魔,她感觉自己要是再看她一眼,一定会发疯似的不顾一切去杀了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药烛闭上眼睛。 她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本体现在的情况的,只是虽然能看见能听见却无法去干预本体的行为。 对药烛来说,面对这样任人宰割的自己,无异于让她亲手把命送到别人手上。 药烛咬紧了牙关在心底暗暗道……没有下一次…… 连云霁面容冷肃,双手快速掐诀,他在药烛身边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 这些结界一是为了防止她跑到外面去,二是为了不再吸引刚刚离开的卞庭越回来。 现在的连云霁丝毫不认为自己可以打过卞庭越,对于他们这种上古大妖,他们仙门一派向来是顺其自然,进水不犯河水的。 只要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的争端或者是棘手的麻烦一般是不会去管的。 但是不去管并不代表不敢管,谁要是敢犯在他连云霁手里,一定是得褪层皮的,他连云霁的记仇小气可是出了名的。 暂且忽视不知所踪的牧屿,跟着进来的小川被很好的保护起来,毕竟是自己收的高资质小徒弟,连云霁怎么可能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呢? 只是眼前已经变化成半兽之态的药烛…… 失去神识的药烛被封印折磨的不住怒吼,摧毁着一切手边能够摧毁的东西,她身上的妖气汹涌的似乎能够化作实质。 看到这边有两个人若无其事的站着,药烛更是是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妖力来攻击他们。 幸而和已经神志不清的药烛相比,连云霁的结界稍微坚固一些,上面不住流转的银色纹路让人看了就感觉很安心。 小川脸色苍白,他的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和药烛在一起的一举一动。 原来刚开始药烛请他吃饭的那个小馆子里她就已经表明身份了啊,只是他傻,似乎没有发觉她的用意。 再之后药烛的一再关照他,更是让他迷失在了师徒的情分里。 只是这一路上哪有什么师徒情分啊,药烛只是看他可怜而已,看他没有了父亲,看他一身衣衫褴褛。 “啊啊啊啊啊!”药烛又是一声嘶吼,不分敌我的攻击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 被隔离在本体之外又不想回归到神识之海的药烛恨恨地捏紧了拳头,心道,快了快了,封印带来的痛苦马上就要过去了。 此时,心魔依然不依不饶的在她脑海里耻笑,让药烛烦不胜烦。 只见她穿着一身和药烛一沐一样的衣服出现在药烛跟前,唯独一双玉足袒露在外面,让人浮想联翩。 她漂浮在空中,比药烛高半个头。 心魔双眼魅惑,一双涂了丹蔻的手轻挑起药烛的下巴,“药烛啊,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天真,就和当年一言不甚得罪直属上司那样,让人觉得天真到白/痴。”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挑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吗?” 她的脸离药烛越来越近,直盯着药烛的双眼充满促狭。 “祈祷着封印的反噬快点结束有什么用啊?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而我设计了你又怎么会想到。” 药烛别开脸不理她,心魔自顾自道。 “看在你马上就要消失,把身体让给我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吧。免得你又歇斯底里的发狂,毕竟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啊哈哈哈哈,一想到你以后要看我的脸色活着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心魔夸张的笑着,眼里是她独有的空虚和阴毒。 药烛还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外面不理她。 心魔慢慢飘到她的身后,把头亲昵地压在药烛的肩膀上,艳丽的丹蔻指向外界的北方,轻轻道,“看,他来了。你知道他是谁吗?哈哈,求我,我就告诉你。” 灵力,铺天盖地而来,连云霁召出冰剑,眼眸紧锁,是强敌! 小川呆呆地看着把他抛开的同时下了一层强力结界的师傅,在看到敌人的一瞬间,他募地睁得了眼睛,轻轻道,“父亲。” 这一切都在药烛的眼里看着,在小川还没有念出父亲那两个字的时候,药烛猛地拔剑而起! 这心魔,真的是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啊! 神识之海里,两道身影快得犹如烈风。 这次的进攻不同于药烛刚开始对战心魔时的心痛难忍和有气无力,只见她一出手一回爪之间皆是戾气。 幻影翻飞间已经没有任何魔障能够阻挡住药烛了,药烛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让它——死! 搜山捡海而来的戈刑身上没有丝毫人气,妖气也堪堪,只有和那巨型妖鬼一样的,身上皆是弥漫不散的死气。 如若说小川在开始时对药烛说的父亲答应别人的恳求去除妖然后再没有回来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戈刑现在的状况就有待商榷了。 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战斗一触即发,戈刑明摆着是冲着药烛来的,也是了,戈刑生前嫉恶如仇,怎会眼看着琉溪镇妖气冲天而不管不顾? 只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等在这里呢?既像是机缘巧合,又像是故布迷阵,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 戈刑攻势凶猛,被师尊消减了不止五层功力的连云霁渐落下风。 挥剑抵挡住戈刑的刀刃,他的虎口一阵酸麻,他一瞬间意识到,没把趁手的武器不行。 只是他的灵器,罢了,打完这一仗以后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 借势推开戈刑,连云霁极速奔走,手上演诀口中大喝,“封!” 平平无奇的一招打在戈刑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作业,只是有转瞬间戈刑的给攻势就慢下来了。 再眨眼,戈刑已经被束缚在了原地,身上不时有电弧出现。 连云霁的喉头涌上来一股腥味,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果然,暂时冲破师尊的封印还是太牵强了吗?那他要怎样才能护住药烛啊? 眼睛一斜连云霁正看到了不住敲打结界的小川,是他顾虑太多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 小川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扑簌簌的往下流,他看着戈刑嘶吼道,“父亲……父亲!” 一挥手撤掉结界,小川刹那间瞬移到戈刑旁边,连云霁来不及组织,就只能看到他飞蛾扑火似的扑到那闪着电弧的封印是。 “啊!”小川被电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两手上狰狞酥麻的疼。 “父亲!”赶去查看小川伤势的连云霁在小川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呆住了。 父亲,眼前的强者是小川的父亲? 虽然说眼前的人已经死去多少还被人用傀儡术控制,但攻击力如此强大可不是因为背后那人的强大,而是因为此人本身后就很强大。 小川,戈川? 药烛到底瞒了他什么? 神识之海里药烛满身伤痕,但心魔也不好过,已经被药烛打得快要虚成一道影子了,但她嘴上还是嗤着笑,眼里的恨意恨不能化作刀子戳在药烛身上。 “你不要以为是你赢了,最后能活下去的一定是我……” 药烛掩藏住眼底深处的疲累。 “呵,废物也有资格活下去?我一定让你死在我前面。” 心魔消失了,临最后的笑让人深思,但药烛已经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个了。 自从心魔消失以后,药烛本体身上的痛也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脑袋里,头疼的恶心感暂时被压了下去,药烛闭上眼,回归本体。 耳边是无数叶落的声音,药烛缓缓睁开眼睛。 她唉声叹气道,又是一堆烂摊子。 身上的衣服破烂,药烛从乾坤袋里拿了一套穿上。 红衣金饰,动人眼眸。 尖耳兽角撤去,药烛美艳的像是人间极品,只是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连云霁的怒气,都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 眼看着事件已经消弭,突然间异变骤起! 戈刑居然在不动声色间就解开了封印,那与他近在咫尺的小川…… 第30章 人世间 八月,南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时也不见停歇。 急忙出门的游人没有戴斗笠,用袖子遮挡着跑进屋檐下躲雨。 一个美丽娟秀的姑娘穿着红裳金配依在窗棂上看雨。 这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让才子不忍提笔作画。 只是那姑娘是个乖戾的,一个眼神过来把才子的画笔都吓得掉在了地上。捡起笔来再抬眸,哪还有姑娘的踪影? 药烛转过身来靠在一边,盯着房门若有所思。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来到这个地方也是纯属意外。 当时原本是想用缩地千里去救小川,结果妖力失控,带着敌我四人一同来到这南城,郄(qiè)末国的主城。 戈刑虽然浑身充斥着死气好似被人操控了,但是他只有在感受到药烛妖气的时候才会失控。若是药烛刹那间收回妖力,他又会乖乖巧巧,不言不语的跟在小川后面充当背景板。 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右手,药烛不忍一阵叹息,变相的不能使用妖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药烛莫名不想去开门,可是无奈自己瞒了人家,无端矮人一头。 “吱呀。”药烛打开门,连云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靠在门框上一手撑头一手叉腰痞气地看着药烛。 药烛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去喏喏道,“什么事?” 也不怪药烛如此娇弱,奈何她欠了人情。 要只知道连云霁自从解开了师尊设下的封印咒以后就飘了,连夜赶回忞山门把那些抢他宝贝的师兄弟们都打了一顿后还把刚刚喝完酒正晕乎的师尊给算计了。 这下师尊不仅丢了才收回来不久的泷霜金寒剑,还丢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知他老人家醒来以后该多生气。 连云霁一双迷人琥珀眼促狭地盯着她,剑眉英廓薄唇微抿,“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 药烛心虚地别过眼睛不去看他,转身走到窗前继续看外面的风景,“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解释什么?” 刚说完这句话,药烛就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什么叫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整的他俩好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楚的关系一样。 “哦吼?” 连云霁鬼魅一般出现在药烛身后,硕大的脑袋嫌重般搁在药烛的肩上,“你明明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没有告诉我小川的身世。” 药烛语塞,把他的大脑袋推下自己的肩膀,然后坐在窗边的凳子上。 “那我又不知道戈刑是他爹,而且小川早时跟我说过他爹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 连云霁死皮赖脸的坐到药烛旁边死缠烂打,“我不信。” 药烛看着连云霁的俊脸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你爱信不信!” 连云霁也知道现在木已成舟,在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也没什么用,就拿出了一幅画给药烛看。 “呶,给你。” 画上一个红衣女子满眼忧愁地看着小楼下的车水马龙,不是药烛又是谁? 掩饰地摩挲着手上一不小心沾染上的墨痕,他微笑着对药烛说,“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就被对面那小公子画了去。” 药烛拿来看,眼里募地染上亮色道,“真好看。” 连云霁笑笑,脸上悄然爬上几丝红色。 “嗯,正好到饭点了,你放起来咱们叫小川一起去吃饭……额,我先走了,去点菜。” 也不知道胡言乱语的说了什么,连云霁可算是先从药烛的房间里出来了。 一拐角,连云霁背靠着墙上泄气似的吐出一口气,真是太心虚了。 那副画本是他随手画的,打算去戏逗药烛,可没想到药烛的那句真好看差点让漏了底气。 真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连云霁苦恼却没由来的欣喜着离开客栈去食肆打饭,他并没有看到依靠在窗边看窗外的药烛用何种眼神看他。 药烛撇过头来苦笑着看着桌上的画,这幅画的角度明明是从他那个房间才能看到的,真是个傻子。 食肆二楼包间里,小川像一夜间长大的孩子,细致周到的照顾着戈刑。 饭桌上很安静,罕见的没有人开口说话,戈刑的像是没通电的雷达一般,即使没有闻到一丝妖力的味道,也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药烛。 现在的他就跟没有意识的小孩子一样,只懂得一味的跟着小川,不会说话也不知喜怒。 药烛随意吃了两口饭,然后审视着戈刑。 虽然说现在她不能使用妖力,但是戈刑现在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浑身缠绕死气,几乎没有意识,灵力没有丝毫退缩却给人呆板厚重之感。 把他炼制成傀儡的人,不是好相与的人 。 且不说戈刑生前能力怎样,单就是逆天而行引来天罚就给炼制傀儡的那人喝一壶。 而且特意把他安置在琉溪镇,好像算准了她会到那里找人一样算计她…… 到底是谁啊? 果然,变成大反派以后就是随时随地会被人算计,被人杀掉吗? 真令人懊恼,等她找到毒仙丹,一定立刻就找一个深山老林,荒野辟谷把自己藏起来,捱到算计她的那群人都老死。 小川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看向药烛,弱弱道,“师傅……” 他现在已经魔幻了,不管是药烛还是连云霁都叫师傅,不过这已经无伤大雅了。 药烛正要开口,连云霁却搁下了筷子。 “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给你的玉简里都有写,连通神识之海后,里面关于傀儡所有的记载都会出现。” 小川看着连云霁眼里忽的流下来了,他哽咽道,“师傅,不够……那不够……” 药烛心疼,蹙眉地看着连云霁。 她知道,连云霁说的对。被人用邪术炼成傀儡,戈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他还能记得儿子,不是全由他人操控。 小川还在哽咽,忍着不哭,这是他见到戈刑后第一次哭,期间不知道多少次打开玉简去查询傀儡的信息,可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静默了一会儿,许是看他太伤心,连云霁给了他一点希望。 “……虽然说这片玉简里没有,但是忞山的书阁里还有很多典籍,说不定会有这方面的记载。因为这傀儡之术太伤天和,且是邪术,所以记载较少,并不是没有方法恢复。” 小川听完后吃惊的看着连云霁,戈刑还是呆呆的看着药烛,两人倒是有些许相似。 小川霎时间泪流满面,高喊着师傅立时就要跪下磕头,连云霁早就预料到他要行此大礼,一挥手小川来不及跪下就迫不得已站直了身板。 连云霁无奈,摆摆手道,“你吃好了就先下去吧,再去跟小二要两个菜拿走回去侍候你父亲,等我一会儿一起结账。” 小川含泪点头,搀着父亲下去了。 连云霁叹息一声,往药烛碗里夹了一块肉,道,“终于解决好了,你再吃点吧,刚刚也没见你多吃。” 药烛点头,提筷又吃了两口,她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走,却没有机会说出口。 虽然说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提牧屿,但她知道,一旦连云霁带着小川回了忞山,她跟前就再没有人跟着了。 打架时没有人站在她前头,走路时没有人垫在她后头。 想一想还是挺伤心的,这个东拼西凑,威胁恐吓出来的小队伍马上就要散了。哈哈,要不她再捉两只小妖怪开路吧,反正现在也不缺小妖怪,就当图个乐子。 看着药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连云霁忽然之间也变得很开心,就像刚刚吃进去的那口饭上抹了蜜一样。 一顿饭吃的蛮久的,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连云霁提议去街上去看看,今日是祭月节,人世间少有的重大节日。 走到客栈门口叫了小川,他并不想出来凑热闹,药烛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大街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 沿街的灯火更是通明,和路上的人一样繁多。如果从天上看,一定像极了一道浅浅的银河。 药烛心中喜悦,不觉笑弯了眉眼,她上辈子连夜景都是远远的望着,这辈子终于能置身于此,踏踏实实的感受一下这古色古香的城市了。 街上花灯繁多,各种样式的都有,小贩不停吆喝着贩卖各种货物。一个眼睛贼好的小贩推开人群,拿了三五个花灯过来给药烛推销。 他远远的就看见这个华丽尊贵的女子了,眼瞧着她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就赶紧过来询问。 随时抓住任何一闪而过的商机才是每个商人都应该具备的本领。 “小姐,小姐买个花灯吧,你看多好看。咱手里这几个样式可是南城最受欢迎的,你看下。” 小贩目光地看着药烛,手里拿着栩栩如生的花灯,药烛看见中间那个又大又亮的兔子好看,就大大方方的掏了银子。 不知何时离开的连云霁在人群中看到药烛的身影后赶忙挤了过来,他的手上提着更好看的花灯。 药烛羡慕地看着连云霁手里的花灯,吃惊地问道,“你这个是哪里买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连云霁咧嘴一笑,神气道,“不是买的,比赛送的,呶,给你。” 把三层精致花瓣叠加在一起的金色荷花灯硬塞的药烛手里,连云霁顺势拿过她手里那个小贩推销的花灯。 这个花灯虽然也好看,但是怎么可能比得上他的东西。 能让他连云霁送出去的可都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连云霁心里话,“自己送出去的心也是好东西。” 第31章 高官贵胄 药烛看着手里的花灯喜不自胜,她眉眼温柔,嘴角含笑,“谢谢你啊,连云霁。” 连云霁朝她含蓄一笑,也许是四周的灯火太亮,照的他好像红了耳朵。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那里应该会有画舫巡游。” 路不远,杂耍卖艺,敲锣打鼓的倒是看了个眼饱,小贩们还在高声叫嚷,卖各种玩意儿的都有。 其中吹糖人旁边的小孩子极其之多,交了铜板把糖人拿到手以后更是心疼,既不舍得吃又怕拿在手里化了。 纠结踌躇之间让人不禁莞尔一笑,这时候的天真与纯洁总是叫人艳羡。 走着走着,绕梁河就到了,河上画舫连绵,两岸灯火不绝。此时就算最迟归家吃饭的人也都出来了,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街道上都是人头涌涌。 连云霁和药烛本就靠的极近,这下更是被挤的捱到了一起。 正巧此时靠岸了一个画舫,连云霁拉着药烛挤开众人就要往上走,可没迈两步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这位少爷,请柬……请柬,请您出示请柬。” 许是连云霁转头的太过迅速,小厮在看到连云霁的容貌以后立马变得恭敬起来。 连云霁眼中淡淡的白光一闪,小厮立马行礼放行,“公子饶命,小人唐突了。” 药烛会心一笑,跟着连云霁上船以后笑道,“没想到名门正派的连公子也使这种小把戏啊?” 绕梁河上,明亮精巧的巨大画舫犹如浮水上来吃食的鱼儿,在两岸灯火的掩映下自由浮动着。 画舫上人声嘈杂,各种乐器交相辉映,才子歌姬对酒当歌,一片繁华盛世之景。 连云霁听着药烛的调侃不禁产生调戏之心,他看着药烛促狭道,“没办法,身旁有此祸世美人,一个小小的哄人把戏算什么?就是做那纣王周幽也是甘之如饴啊。” 药烛眼瞅着他的右手就要不正经的上来挑她的下巴,微微把头侧了一下。 连云霁失笑,正要把手放下,药烛的身后就径直走过来一个人,此人拱手,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本人算不上丑,正是一副周正模样,英武的面庞带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看就是无数女子钦慕的正人君子。 但就是这样一直都被别人夸赞俊美的他,在站在连云霁和药烛跟前的时候变得黯然失色了。 眼前的两人身上自有一股飘飘欲仙的气质,就算站在在喧闹的人世间也给人一种羽化登仙的感觉。 当连云霁淡淡的眼神不出意外的落在杨凌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讪笑一声,继续刚刚作了一半的揖。 “这位公子可是前不久刚调任到京城做大夫的吕家的大公子?” 何茂邬虽是看着连云霁说话,眼睛却不住的往药烛身上瞟。 连云霁微微眯了下眼睛,负手而立,不作答话。 何茂邬察觉到连云霁的不待见,赶忙收回流连在药烛身上放肆的眼神。 他也不敢再开口问连云霁的家事,只能讪讪转移话题道,“这位公子一身贵气,肯定也是勋贵之家,哈哈。” 尴尬的笑了两声,还好有人来解围。 拿着纸扇的秀才走到何茂邬身后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接不上酒词出来躲酒呀……咦?” 此人在看到药烛的同时眼睛几乎黏了上去,直接向前走去,连何茂邬都不顾了。 连云霁蹙眉,带着些怒气挡到了药烛前头,“退后。” 霍承犹自不觉,他眼里的药烛已经像是勾人的女妖,此刻让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药烛,他都乐意至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站在月华之下的她美得不可方物,一身红衣更是无形之中夺人心魄,仿若嫁衣如火。 连云霁生气了,眉头蹙得死紧,眼看着霍承的手就要碰到药烛了,连云霁抬腿一踢,把他踢的一个踉跄,一个大屁蹲坐在了地上。 还不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连云霁已经搂着药烛跳离画舫,双脚点在十丈以外的河上。 药烛看着脚下的水花顿了顿,虽然说连云霁搂着她的腰很安全,不会让她掉到河里去,但是她还是丝毫没有安全感的反身搂住他的脖颈。 在这种关键时刻,要是连云霁真不小心把自己掉下去了,那她就完了,哦,不对,是这绕梁河上的人就全完了。 正对着药烛小脸的的连云霁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不自觉勾起,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坏笑。 药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找一个画舫上去,不然会被人发现的。 此时,绕梁河上的画舫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使来的,河中央的一个巨大龙船。 远远的,龙船上人声鼎沸,喧哗欢闹的声音就顺着西风传到了药烛和连云霁的耳朵里。 不出意外,一会儿这船上所有的画舫都会使到中间最大的龙船旁边,用绳锁连起来形成连舫。 连云霁看着药烛笑了一下,把她横抱起足尖一点直朝那龙船而去,管他龙船上乘的是高官贵胄还是龙子皇孙,能入得了自己的眼,就是他的福气。 药烛看着连云霁的笑微微怔忡,这人今天怎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越过无数正在使向龙船的画舫,连云霁抱着药烛平安五十多岁踩在了龙船的船板上。 期间有好多在船舱外醒酒的人都以为自己花眼了,刚刚这河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飞过去了呢? 刚一落地,药烛就挣扎着从连云霁的怀里出来,也不知道他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活了这么久,除了修炼一定不怎么来这人间看看吧?” 药烛心想,我在这人间活了二十多年了。 她反问连云霁道,“你不也是除了修炼都不来这人间看看?” 连云霁嗤笑了一声,“我来过,以前经常来的,后来这世间的恶人变多了,我就不怎么来了。” “这世间的恶人怎么会变多,从来就有那么多的,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连云霁笑笑不作答话。 正当时有一列穿着武服的小队从拐角过来,他们各个脸上神色认真,眼神如鹰,面露凶光地审视着四周。 猛得一下看到前边有人,他们立即大喝一声,“谁?!” 说着悄悄拿出背在身后不易让人察觉的钢刀劈砍过来。 他们每隔小半个时辰就过来这里巡视一趟,刚才这里根本没有人。 预定的连舫还没有开始交接,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的除了他们就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了,而那些达官贵人刚刚都去迎接太子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逗留? 先把此人控制住再说! 伪装成普通人的武将们刀上闪着晃眼的白光,连云霁不急不缓的侧过身去露出拿着莲花灯的药烛。 或许他们在看到药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吧,总之连云霁一抬手他们就全都被控制住了。 “你们路过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一队十人的武将全部都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然后齐齐扭头就走。 药烛失笑,“你这样多麻烦啊,我一会儿还想去龙船里面看看呢,难道每次都要这样蛊惑一遍吗?” 连云霁无奈的耸耸肩,“那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毕竟我可是正人君子,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可没有。” “歪门邪道?那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玩。” 药烛鄙夷地看着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银色香囊轻轻摇了摇。 圆球样式的香囊像是不倒翁一样,怎么摇都不会把里面的香粉撒出来。逐渐有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香气慢慢飘出来,像是有生命般围绕在药烛跟前,渐渐的融合到空气里把药烛包围。 连云霁怔仲了一样,脸上立时挂上讨好的笑容,不要脸的挨着药烛蹭粉。 药烛无奈,拿出小香球又晃了两下,淡青色香气逐渐把两人包围。 在踏进船舱被人看到的那一刻起,淡色香气逐渐消失,然后船舱里的众人在呆滞片刻后仿若又重新活了过来。 看着连云霁和药烛的眼里满是崇拜和敬仰,明明从未见过,却好像倾慕已久,此时再见终生无憾一样。 龙船的船舱里很是亮堂,处处都点着红烛,旁边还有专门的女侍护着,桌椅齐全摆放整齐,美食琳琅满目,整个船舱丹楹刻桷,雕梁画栋,让人耳目一新。 “您快请,快里面请!” 龙船里人数众多,一开始人们都在疑惑是哪位大人来了,太子早就到了,难道还有比太子更尊贵的人? 这个想法还没有存在多久,他们就也被药烛的香囊蛊惑了,就连被众人围在中心当太阳拱卫的那个人也是笑脸相迎,谦卑恭敬。 不多时,药烛和连云霁就成了整个龙船的座上宾,还是在连云霁的强烈拒绝下太子才没有让二人坐在主座上,只坐在这右手边。 连云霁坐下后斜斜睨了药烛一眼,不用猜药烛就知道他肯定在想:小样,手上的好东西挺多啊。 在这里她就不敢笑纳他的赞赏了,谁不知道谁啊,自从他上次消失了一天一夜以后,回来整个人都嘚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报了世仇了呢。 ……也不知道被他坑掉的人现在是作何感想。 药烛如是想到。 第32章 国师 被奉为上宾的两人在觥筹交错中玩的可不乐呵,药烛也终于能够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好好看看这异世的景色了。 说实话,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保持在得过且过的心态,虽然说高举着干掉原著男女主自己好逍遥自在的大旗晃晃悠悠的也走到了现在,但她没有哪一天是高兴的。 也可能是因为未曾谋面的男女主,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封印了的妖力。 这回好了,替男女主养的白眼狼也跟人跑了,自己的妖力也被近在咫尺的戈刑威胁的死死的。 戈刑算什么东西啊死都死了,只剩下一副被人控制的悲哀的躯壳,她只是不舍得小川哭而已,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又一杯酒递了过来,药烛看都不看的往嘴里喝,以前公司应酬的时候她最讨厌喝酒了,现在变成妖怪以后倒是千杯不醉,闻着这烈酒也只是飘着淡淡的果香。 呵呵,要说穿越变成了妖怪,她怕的最可怜的妖怪了吧,拥有这最强大的实力和最古老的血脉,却东躲西藏,每天战战兢兢的过着日子。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药烛心累是叹了口气,不由喃喃道,一旁瞅着热闹过来给他敬酒的贵公子杨凌裕听闻她的嘟囔顿了一下,心道:像仙子这样的逍遥快活的姑娘愁日子苦作甚?难道是招待不周? 心想着,就又唤来了更多含羞带怯的侍女珍馐美酒的侍候着,药烛发觉有人盯着自己猛得回头一看,身后悄无一人,只有一个金丝绣制的精美屏风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 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药烛继续回头豪饮,却不知屏风旁边的船壁上,一个头戴金冠身着紫袍的男人正默默的贴在上面,修长的胡髯几乎遮盖住他渐露疯狂的表情。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 拐角正有一队侍卫巡逻过来,眉眼间肃穆带着杀气,他们一齐朝男人行李低声道,“国师!” 国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现在是私底下的小聚,不用特意给他行礼。 这一言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高高在上,的确,他比谁都更有资格享受整个国家的礼遇,毕竟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国家与危难之时。 但是,如果他不想着谋朝篡位的话,一定也是能够受得住这个国家自此以后对他前年的礼遇的。 可是,在罗治眼里,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把药烛牢牢抓在手里,他就能不死不灭万古长青。他的师傅可是已经算计她好久了,只是上次失手,拼尽全力也只降下了封印,这次落到他手里…… 他可不会像师傅那样打无准备之仗! 侍女端着茶盘盛着美酒罗群款款的走过来,正巧他一眼瞅到了在人群中殷勤侍奉药烛的杨凌裕。 目光一凌,嘴唇一抿国师怒不可遏道,“这个没用的东西!” 唤来那盛了美酒的侍女,让她赶紧把杨凌裕叫过来。 侍女领命,在心中不由叹息,杨公子又惹国师生气了,他做的所有事情在国师眼里好像都不尽人意呢。 杨凌裕接了国师的命令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药烛,眼里满是不舍,但是师令大于天,而且师傅每次都是商议重要的事情呢。 照着国师的吩咐,杨凌裕出船舱绕了一圈吹了一会儿风以后才来找他的。 此时的国师已经按捺下自己心下的激动,谆谆诱导杨凌裕去发现龙船内的秘密。 杨凌裕遵旨看向船舱,他……并未看出什么不妥,太子在,两位上宾也在。 国师胸口哽上来一口气,让他细看,杨凌裕第二次表示并无不妥。 无奈,国师心想着大局为重,轻飘飘的挥了下袖子,只是差点打在杨凌裕脸上。 杨凌裕敢怒不敢言,悄悄往后挪了两遍,离国师更远了些。 国师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杨凌裕这些小动作了,他让杨凌裕再去看一遍船舱,这次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家师傅一副凝重的样子了。 船舱里那两个混吃混喝的人是谁?有什么资格成为他们的上宾? 国师威严低喝道,“这下子看清楚了吗?” 杨凌裕低头听从教诲,“是的,看清楚了。” 国师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给了他一副玉镯,“现在船舱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迷惑了,你尽量把这个手镯送给药烛让她戴着。” 杨凌裕恭恭敬敬的接过翡玉手镯,这个手镯温润异常,羊脂似的玉镯里稍稍泛起乳黄色,里面没有一丝杂质,细腻光亮到让人爱不释手。 杨凌裕的脑袋里忽然迸出一个念头,他想,若是仙女戴一定好看极了,这传世的美玉戴在她手上也一定夺不走她的美艳分毫。 心里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只是国师已经走远了,杨凌裕心里呢喃着,师傅刚才好像说她名为药烛? 穿过气氛莫名高涨的人群,杨凌裕心里拐过一百八十个弯,计算着怎样才能把玉镯送到药烛手上,心上却是暗生了情愫,怎么都没有办法想清楚该怎样送到药烛手上。 远远的连云霁就注意到了他,琥珀色的眼睛在他亦步亦趋的走到药烛跟前时就危险的眯了起来。 就当杨凌裕快走到药烛跟前的时候,一个已经变成醉鬼的顽固子弟攀上了他,他指着杨凌裕嘴里吐着酒气道,“你是不是想勾引我仙女啊……上次你给我小妾一个玉镯子她就跟你跑了,你你……” “你起开。”杨凌裕表演着同样的醉酒模样,一下子摔倒药烛跟前,当然他保护着胸口的玉镯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你那小妾?你记错了……那明明是李家公子勾引走的,我的玉镯可只送给我的心上人。” 两朵红晕适时怕是杨凌裕的脸颊,他连滚带爬的行进到药烛跟前,颤颤巍巍的用磕破的手拿出死死捂在胸口的玉镯递给药烛,“心上人,这可是我藏了半辈子的宝贝,只有你才能配得上它啊……” ……此话是真亦是假。 药烛懵住了,但是她眼睛也确确实实落在了杨凌裕手上的那只镯子上难以移开,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只镯子啊…… 柔若无骨的素手轻轻拿捏上那只在烛光下映衬的极美的玉镯,时间一下子静了。 连云霁生气的干掉酒杯里的琼浆,他其实也有几分醉了,没有几步就走的药烛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药烛没有理他发神经,手不住流连在玉镯上,“我想要这个……你有没有差不多的换给他啊?” 连云霁莫名升上来一股怒气,“没有!” 药烛眨巴了两下眼睛,“你肯定有。” “你非要这个?” “嗯,我觉得我要是给他变个价的太不地道了。” “那也不行,你没听他说这是送给心上人的吗?” “心上人就心上人,大不了我给他变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出来。” “那更不行……”我还想要呢。 急于阻止药烛,连云霁脱口而出,只是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药烛了。 心跳动的剧烈,连云霁急于掩饰,眼神却过于慌乱,好在药烛并未发现不妥。 大规模定身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连云霁气急,一把把玉镯抢了过来,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向他的额头,道,“除。” 药烛愕然,“……这样不好吧。” “这样很好!” 连云霁粗鲁地扯过药烛的手,在摸上药烛手的那一刻心不由自主的漏跳了一拍,视若无常的把玉镯轻轻带在药烛的手上,不敢去看她。 药烛举起手臂对着光亮处仔细看着,心下也是悸动,连云霁刚刚给她戴玉镯的时候真的很认真,面容也好看得像是刀削斧刻。 连云霁真的不敢再看药烛,寻了个借口抱她离开龙船。 就在跃离龙船的那一刻,龙船里的人又活了过来,吵吵嚷嚷密密麻麻,他们好像从不知道有“上宾”来过…… 只是杨凌裕的心兀地空了一块,他送出去了啊,还未来得及给她戴上。 夜晚的风更凉了,药烛往连云霁的怀里缩了缩。 连云霁不自觉的紧紧搂住她,给予她需要的任何温暖。 “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药烛问。 她还没有去街市上看看呢,虽然人挤人脚碰脚,但是还是想去体验体验繁华的滋味,毕竟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怎么在人世间呆过了。 “不回去,那你还想去哪?”连云霁没好气的问,他现在还没有从刚刚的手镯事件中走出来。 药烛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从怀里把玉镯掏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这个玉镯吗?” “哼!”连云霁不语,重重的哼了一声掉过头去,傲娇极了。 药烛失笑,素手依然摩挲着玉镯不肯放手,就在连云霁心中的醋劲快要达到顶峰的时候药烛猛得捏紧了玉镯有些许瑕疵的地方。 一丝微不可查的痛呼从玉镯传出,让人不禁以为这是一只濒死的小兽,而不是一件死物。 第33章 小怪兽 痛呼只有一下,但其后果却是极其狠毒的。 玉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银光直冲像药烛额头,而药烛的手只来得及碰到它的尾巴。 抱着她的连云霁眼睁睁的看着此时此刻,心兀地不跳了。 突然而至的失落和陡失至宝的无所适从让他几乎刹那间释放出自己所有的灵力。 一时间,暴走的灵力铺天盖地。 无数混迹在人群中的修仙者都停下了脚步,看向距离湖心不远的地方。 其中气质出尘脱俗的一男一女更是捏紧了手中的武器。 ——是大师兄。 药烛懵懂无知地看着前方,她现在都是呆滞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居然……她居然——变回了原型!而且,为什么还变得这么小?! 药烛看着伸到眼前的小爪子,她的心里防线已经全面奔溃了。按照这个爪子的大小和连云霁抱着她时用的两只手,她推测自己现在应该有25斤的橘猫那么大,那么圆润…… 啊啊啊啊啊! 药烛要疯了。 药烛不敢回头,她怕连云霁看到她这个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意料之外的他紧紧抱住了她,越勒越紧越勒越紧,他低沉着声音,好像很悲伤道,“你能不能下次不要吓我啊……” “我……”也没料到会这样嘛,谁知道它突然变成符咒贴我额头上了,我还等着她发大招呢。 心里嘀咕着却是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药烛知道是自己错了,她不知道连云霁会担心。 “……对不起。” 药烛低下头,大大的耳朵委屈的耷拉着,看着倒是无辜的紧。 连云霁看着手中小小的怪兽,原来是穷奇。 状似虎,有翼,食人从首始。 穷奇可是上古出了名的恶兽,不怪说活了上万年也没有修成神,同天道共生。 用力搂住药烛,还好只是一道现形符,没有事,太好了。 此时,远在龙船上滞留的国师罗治奸邪一笑,“哼……再蹦哒不也还是只畜生……” 不打算滞留这里太久,借着月光也只看到了药烛水汪汪的大眼睛,连云霁心里窃笑,等他回去一定要再细细看几眼。 左手抱着药烛右手抬起用大袖袍遮住别人的视线,连云霁脚尖轻点湖水,身形如一叶扁舟划向前方,只带出了一道轻轻的水痕。 脚一落地,周围人就感觉到了来人的突兀,只是还不带他们露出惊疑的深情,连云霁就以绝佳的身形隐匿在了人群了,无影无踪。 在湖边困惑着追寻大师兄的一男一女也在连云霁上岸后转了方向,紧跟着他来的落脚的客栈。 此时已近半夜,小川早已照顾着戈刑睡下。 连云霁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点亮一盏油灯。 灯火晃晃悠悠的亮起来,映得满室昏黄。 连云霁缓缓拿开遮住药烛的大袖袍,就像等待拆礼物的小孩,无以言说的兴奋。 化作小兽的药烛好奇的看向四周,她不是第一次来连云霁的房间,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去看连云霁。 眼前的人很高大,当然只是在变作小兽的药烛面前来说是非常高大的。 兽眼里的连云霁俊美非常,琥珀色的眼睛里藏着的坏笑和不断上扬的嘴角让人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事实上,药烛也的确这样做了。 她跳起来就是朝着连云霁脸上一个飞踢。 似是早就料对了药烛的小动作,连云霁一抬手卡在了药烛的腋窝下,双手把药烛举过头顶,不客气的连晃了好几下。 “药烛啊药烛,你要记住,现在你可落在我手里了。以后叫你什么好呢?嗯……就叫小猪吧。” 药烛恨的牙痒痒,奈何被人高举着伸不出手掌打他,只能愤恨的蹬着脚以示抗议。 也许是温馨的时间太过短暂,一股疾风袭来,连云霁就不得不暂时停下调戏药烛的心思了。 感受着呼啸而来的凌厉剑气,连云霁眉头一挑,“哦?”呵。 轻轻把药烛放在床上,药烛听着外面的耳朵微微晃了两下,连云霁看着抿住了嘴唇,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浅浅地捏了两下她的大耳朵。 “喂,乖乖等我回来啊。” 药烛懒洋洋的应了两声,趴在床上伸了伸爪子不在理他。 把背上的翅膀收到合适的长度,努力适应头上两个突兀出现的角,药烛不知道,此时在连云霁眼里的她到底有多么妖冶美丽。 当然她也不是不关心连云霁,毕竟人家的剑气都扫到家里来了,明显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但是那个糯软娇嗔的女声出卖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三师兄你别这样啊,伤着大师兄怎么办?” 三师兄哪里来得及去照顾东虞的感受,他眼见着一击不中立马扯着东虞的胳膊就要跑。 身后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兀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既然来了,跑什么呀?你说是吧……燕、汲、鲁!” 燕汲鲁心下一凉,连千宠万宠的小师妹都不要了,一个乾坤大挪移就跑得离客栈远了两千丈。 一边跑一边高喊,“大师兄饶命啊,我这不是许久不见您太亲切了吗?!啊!” ……大师兄我错了…… 客栈里,连云霁收到了师尊对他的“关爱”的问候。 连云霁可不傻,他要是亲手打开师尊给他的所有信,早死八百回了。勒令燕汲鲁把师尊的信打开算是将功折罪,而他自己早往后躲到了墙根。 燕汲鲁倒是没有丝毫心里负担的打开了,只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没有出现。 尤记得当年时候,连云霁还单纯的紧,亲手拆开师尊的信封后被雷蛇追了两条街,而今在他撸了师尊虎须以后更是不敢靠近那封信分毫了。 “……你打开念念。”连云霁怂了。 “喔。”燕汲鲁想笑却不敢笑,硬是把一张清秀的脸涨成了猪肝,“……什么也没有,大师兄。” 看来师傅是下了禁制,只有大师兄一个人能看见。 “哦。”连云霁颤颤巍巍的挪去看信,信上也的确只是寻常信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云霁,你近日有大劫,望归山避难。只是别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哇呀呀呀拿命来!” 连云霁看完信件猛的扔下就跑,比刚才燕汲鲁跑得快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已经晚了。 一个幻化而出的硕大老虎直冲他而去,随之而来的巨大压迫了立时让连云霁止住了向前奔袭的脚步。 虽然说着只能阻止连云霁一会儿,但是这已经够了,眼见着巨虎就要一口把连云霁的头咬下来,它却突然顿住了,心底下对天敌的畏惧霎时间占据了它的一切理智。 师尊只说是让它教训教训拆信的人,可没说让它玩命啊! 一溜烟钻进信封,它从出现到离开仅仅不过半盏茶时间而已。 徒留剩下的三人相顾无言,罕见的沉默下来。燕汲鲁和东虞虽然历练的少,但好歹是在修仙界摸爬滚打了几百年,没见过也听说过的。 而且楼梯上那隐隐蔓延的妖气的确让人脊背发凉。 昏黄的灯光下,一头长着白金色翅膀的却浑身暗金玄红的凶兽阴沉的坐在楼梯拐角处,它的爪子不耐的挠着木质楼梯,发出顿顿的刮擦声。 头上略带笨重似麋鹿般的重角不时晃动一下,带得脖颈一圈白金色的鬃毛游游荡荡。 猫科动物似的身体兀地站了起来,它迷茫的看着大堂里的三人,它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来着? 连云霁跑得很快,他在刹那间把药烛抱到怀里的时候就知道画舫上发生的那件事不简单。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药烛失控了。 药烛疑惑道,“咦,连云霁,你怎么在这里?” “闭嘴,不要说话。” 连云霁焦急道,他不知道药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真实的身份一定不能透露出去。 虽然他可以保证燕汲鲁和东虞不会把看到药烛真身的样子说出去,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是修仙界有人知道像药烛这样的凶兽还活着世上的话,他们哪管药烛有没有做恶,多么难得,只管拿来抽筋拔骨,做了仙丹炼药才好。 而且再加上药烛当时受到的封印和现在莫名其妙的桎梏,他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冒险的。 迅速从乾坤袋里拿出能够掩藏身份的东西,一串金珠和一只兽头。 金珠可以掩藏药烛身上的妖气,兽头可以复制一模一样的妖气,可惜只能使用一次。 不待燕汲鲁和东虞上前查看,连云霁就主动把药烛抱下去解释。还好只是失控了一会儿,还没有变得太大,只差不多稍稍变大了一圈而已,在阴影里也看得不大清楚。 在转身的时候连云霁一同隐了药烛的翅膀,却没有把药烛的大角也隐藏掉。 他只把药烛的大角依稀变作了一个其他模样,以此让药烛的大脑袋显得不会太空旷。 “不是不让你出来吗?”连云霁抱怨道。 他把小兽样子的药烛抱到灯光下给师弟师妹看,也算是对他们惊弓之鸟似的表现作出道歉。 “这是我养的小兽,因为太宠爱了就把什么东西都拿给它玩儿,倒是吓住你们了,哈哈。” 暗示他们看向手中的兽头,以洗脱药烛的嫌疑。 东虞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连云霁手中的小兽,听到她一概遵从的大师兄讲话也不回话。 她的眼睛里细看之下竟然闪着奇异的漩涡,如星云,如水窝。 第34章 耍流氓 东虞的天资并不好,但是师尊还是破例收她为徒,即使是她现在几百年的修为,那也是用仙丹药草堆出来的。 而她之所以能够享受这万人祈求的待遇,也并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家族和势力,而是因为她的眼睛。 一双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睛。 一双能够看到承天命之人,有大造化之人的眼睛。 如万丈深渊掀起云雾波澜,东虞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药烛的过去和未来所混杂起来的片段。 她看到了药烛在哭,不是崩溃般的嚎啕大哭,而是仿若心丧若死,痛彻心扉般的默然催泪。 她说了什么,东虞听不到,但她的腿上枕着一个安睡的人,东虞想那一定是她的爱人。 又有一个记忆片段覆盖上了这段记忆,那是雷劫,白色的银光劈天裂地却总是没有丝毫办法将那雷霆中央的女人化成灰烬。 女人一身红衣阑珊,东虞知道,那妖艳的红色是被她的鲜血染就的。 东虞想,她还是那样悲伤。 记忆的碎片像是风中的纸片一样飘摇不定,东虞只能尽可能的去看那些重要的停留时间稍长的记忆片段。 终于,她在药烛的记忆里看到了忞山,还有她的大师兄。 那时,她坐在后山生长了上万年早已盘根虬节的海棠树上笑得柔美,而树下站着哄她的大师兄亦是一脸宠溺,满眼温情。 一个记忆片段忽然间阻挡了这本该完美的一切,上面只有一个背影渐行渐远,可他脚下的路却是累累白骨铺就的。 那个背影明明是神圣至极的样子…… 药烛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东虞的眼睛,她想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看到了什么。 谁料连云霁毫不客气的把她抱起来,揣在手里当物件,就是不让她靠近那个小姑娘。 药烛不满地抬头看他,“怎么,心上人啊,这么担心。” 药烛猛的开口说话,倒是把身旁的燕汲鲁给吓了一跳,他浅浅地瞥了一眼药烛,抿了抿嘴不说话。 燕汲鲁腹诽道,依照大师兄这么多年私藏宝贝的尿性,这只小妖怪肯定也不简单。他还是离远点,免得这“宝贝”出问题了又殃及池鱼。 微不可查的往后挪了挪,燕汲鲁充分表达了对自家大师兄的嫌弃。 连云霁轻笑了一声,“没有,她只是我的小师妹而已。” “那你小师妹挺多的啊。” 药烛漫不经心地的嘟囔了一句,并没有去问东虞发生了什么事,安心的倚在连云霁怀里玩耳朵。 事情到最后总会揭晓的不是吗? 连云霁身上清冷的山苍树味道让本就困乏的药烛昏昏欲睡,不久她就窝在连云霁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她真的太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现身符的原因,让她变得虚弱了好多。 梦里,她看到了自己,金衣华饰的她半躺在金銮床上,富贵雍容。 她看着药烛说话了,眼里满是阴毒,言语愤恨无比,“尔等一介贱奴,本尊的造化也是你能够夺舍的?还不快给本尊跪下!” 药烛浑浑噩噩的,看着她像是在看戏一样,明明能够听到她说话,却也只限于能够听到而已,药烛甚至于都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去辨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金銮床上的药烛愤恨道,床上禁锢她的铁链声阵阵。 虽然说两人的相貌一样,但她们的气质却有云泥之别,她是云,药烛是泥。 混沌着不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药烛就迷迷瞪瞪的醒了。 身下的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着,连云霁还在睡觉。 说实话,药烛一点都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连云霁的房间,而且还在他的胸口卧着。 她只是有点惊奇,原来“居高临下”的视角是这样的,不怨说她以前养的猫就喜欢大半夜爬在她胸口看她,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细看着连云霁,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要帅气很多,毕竟他白日里露出的那种奸诈的笑真的让人很想打他。 稀疏有致的浓眉不时皱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药烛看了好久也不觉得无聊,可连云霁却好像要醒了。 连云霁紧皱着眉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特别重不说,还热的慌。 手摸索着还没来得及把胸口上坐着的小东西丢掉,嘴上就放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好像是小爪子。 小爪子很调皮,兀自玩了一会儿后不动了,就在连云霁以为它玩腻了的时候,药烛突然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毫不客气地站在了他的脸上。 连云霁不可置信的猛得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药烛戏谑的兽瞳。 药烛坏笑着看着他不说话,连云霁被她笑得心里直发毛。 “你想干什么?”连云霁问。 “我……”原本就是察觉到连云霁装睡才打算恶作剧他的药烛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我想调戏你啊。” 药烛奸笑着不要脸的撩拨着连云霁。 原想着连云霁会像纯情男孩子那般要么呆滞要么脸红,结果却让药烛大跌眼镜,她后悔刚才那个一拍脑袋的决定了。 “哦,那你想怎么调戏?” 连云霁的琥珀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老谋深算的狐狸。 药烛没想到连云霁居然会这么问,猛得懵住了。 还不待她做出反应,连云霁就突然起身,双手卡住药烛的腋下,轻轻吻住了她。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你……耍流氓。”药烛委屈地看着连云霁,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控诉。 连云霁一时间高兴的不能自己,笑罢以后他又打算抓住药烛继续耍流氓,药烛则好不容易瞅着空子一溜烟地跑了,头都不回。 身后是连云霁狂妄的大笑,药烛涨红着脸连头都不敢回。 清冷的太阳慢慢从天边的地平线上升起,鱼肚白似的天空挂着依然明亮的月亮。 人世间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又开始了。 房间里闭目沉思的东虞被燕汲鲁的敲门声打断心中的算计,她一直在回想昨晚上看到的那些信息。 这边,连云霁已经带着药烛和小川戈刑坐在食肆了,也算是交换情报,连云霁把东虞的事情稍稍说了两句。 药烛对东虞的事情倒是蛮感兴趣的,而小川则兴致缺缺。 正巧,东虞和燕汲鲁推门进来了。 一行人相互见礼以后坐下,连云霁简单介绍,也算是明白了各自的辈分。 小川依照连云霁的意思拜见两位师叔以后就沉默不语了,自从见到他的父亲,他就不复以前那样洒脱缺心眼了。 仿若又回到了药烛初见他时的模样,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心里却积压着一股恨意。 早点端上来了,说话也不急于一时,一行人倒是各揣着心思细嚼慢咽的吃着。 饭毕,作为大师兄的连云霁开口了,“我打算让小川先跟你们回去,等我在这里处理完其他事情再回去跟师傅请罪。” 话虽说的好听,燕汲鲁却觉得大师兄一定会等到猴年马月再回去。 东虞看着连云霁不说话,眼睛里满是游移不定的挣扎。 连云霁知道东虞一定有话要说,却没有问出口。 最终,还是东虞输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师兄就一点都不关心我昨天在这只小兽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关心。”连云霁坦白道,但是同时他也表达了对东虞的相信,“如果你认为我需要知道,那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东虞笑笑,却还在思考。 她在这小兽身上一共看到了四个画面,其中最疑惑的却是那幅枕在女人腿上安睡的画面。 那个人是谁?这幅画面代表着过去还是未来? 如果是过去那无伤大雅,可如果是未来,那被遮住脸庞的男人又有多大几率是她的大师兄呢? 她不敢赌,也不敢阻拦,因为她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最大的那个变数。 空气安静的让人窒息,药烛一直在等待她开口。 “好吧……”东虞妥协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快些回忞山和师尊商量的好,师尊肯定考虑的比自己全面。 “我看到了一个背影。”她隐瞒了很多,只告诉连云霁最后看到的那副画面,“他沐浴着神光一直往前走,脚下却铺就着无数白骨。我不知道他和这位姐姐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一定不是好的预兆,大师兄还是尽早带她回忞山的好。” 药烛认真的听着东虞说话,在听到沐浴着神光的时候,她沉思了一下,幽幽|道,“神光?是一副朴素的白衣和乌黑的木冠对吗?” 谁都没有料到在连云霁怀里安安静静做装饰物的小兽会突然开口说话,当然吃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马上恢复了平静,东虞想了想肯定道,“是的。” 连云霁问,“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一点。”药烛淡淡道,“……不是好人。” 原著里,他是一个普度众生的神,却在看了上百年供奉他的信徒的悲喜奢求后疑惑了。 所以他来到了人世间。 他化作一个早亡的男儿去上京赶考,可他却并没有感受到功成名就的喜悦。 他化作一个深情的男人得到了深闺小姐的倾心,可是他却并没有感受到爱情的甜美。 他不懂,为什么世人愿意对这种无谓的感情付出所有? 所以,当他知道药烛对卞庭越死心塌地的时候来了兴趣。他想知道,当药烛被卞庭越和他的爱人亲手杀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绪?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药烛上辈子的死亡几乎是他推波助澜造成的。 第35章 下咒之人 小川走了,带着他的父亲跟燕汲鲁他们一道回了忞山。 连云霁原本是打算带药烛一起回去的,但药烛说她有事还要办,没办法,连云霁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虽然说回忞山有回忞山的好处,但留在这里也是不无乐趣的,比如说去看看昨晚上给药烛下套的人是谁。 相国府。 现在杨家一心想坐上那个那个无上宝座的司马昭之心,已经人人皆知了。 每日里杨府迎来送往的客人都络绎不绝,却没有几个人是敢空手而来的,至少也在兜里装了几个宝贝,不然怎么好求人办事呢? 而且现在效忠杨家,那以后可就是从龙之功啊,锦上添花那还不是人人上赶着的好差事? 杨凌裕冷笑着听着隔壁院子的人声鼎沸,独自喝着闷酒。 他还在想那日画舫里遇见的那个女子,似妖似仙,美得动人心魄。 怎样才能得到她呢?杨凌裕不止一次的这样问自己。 何茂邬生拉硬拽着霍承来杨府和杨凌裕套近乎,原本他们就是同窗,此时来拜访讨教倒也没什么问题。 霍承已不复当时在画舫之上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了,他现在比之落榜的穷书生都要落魄几分呢。 杨凌裕现在可不想听他们来自己这里发牢骚,自己还有一堆牢骚没人发呢? 爱答不理的让他们坐就已经算是给几分薄面了。 何茂邬热脸贴冷屁|股道,“杨兄,你可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嗯。”杨凌裕闷闷的回应道。 “是因为女人?”何茂邬随意猜测道。 “……不是。”杨凌裕不想他知道太多。 “哦,我还以为你也和霍兄一样,对龙船上看到的那个仙子念念不忘呢?还好还好,还好不是。” 杨凌裕顿了一下,欣赏着酒樽淡淡问道,“为什么还好不是?” 何茂邬没想到杨凌裕居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他以后可说不定是太子呢,现在赶紧讨好还来得及。 “这件事主要还是关于你师父的,我告诉你,你不要说我不尊师重道啊。” 何茂邬讳莫如深地看着杨凌裕,在杨凌裕点头才以后徐徐道来,“传说龙船上的仙子是看上了京都的繁华才来此游玩,恰好那日里咱们泛舟湖上,才有幸见到仙子。而那日里国师也在,据说他对仙子一见倾心,将仙子捆绑到府上,封|锁她的仙力让她回不了天上,还让她陪自己夜夜笙歌,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人。” “够了!”杨凌裕低喝出身,放在桌下的双拳捏的死紧,“……闭嘴,以后莫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谣言。” 杨凌裕的突然发怒把自以为对方就喜欢听这种猎奇谣言的何茂邬吓了一个趔趄,“我……我说错话了?” 是了,他毕竟是国师的亲传弟子。 被杨凌裕扫地出门,身后的霍承从浑浑噩噩苏醒过来,同样身为高门大户里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何茂邬的打算。 “令尊是站队了啊。” 何茂邬眯起眼睛虚伪的笑笑,“令尊……也站队了呢,只是你们这样不会引火自|焚吗?罗治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可不是好对付的。” 轻蔑地瞥了霍承一眼,何茂邬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牵扯在两个字上:党争。 杨家想要夺权,皇帝昏庸无道,而国师罗治站在杨家这边,关于他“囚禁”仙子的传闻也不过是随意泼的脏水罢了。 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从何茂邬他们走后,杨凌裕就一直呆坐在石墩上没有动。 他那日虽被连云霁施了术法,却还是有意识的,药烛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见听的见。那时候他既希望药烛拿走玉镯又希望她抬腿就走,心中的矛盾难以言喻,可是最后她还是拿了他送给她的东西走了,原来是因为自己,她才落在师傅手里的吗? 他是师傅的亲传弟子,说是亲传,其实也不过是个跑腿说话的罢了。师傅那些个什么咒术法器从来都不让他碰,总是让他练心法,练脾气,等到得合适的时机才可以修炼,可是他都已经这般年岁了,再练有什么用? 还害得药烛仙子葬送了一条姓名,不行,他得去师傅府上看看! 杨凌裕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脑子里满是药烛受欺负的画面。这都是因为他,如果他没有听师傅的话把玉镯给她戴上的话,她就不会被师傅抓走。 他必须去找她! 隐着身的连云霁和药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就像来得恰合时宜的不速这客,不知起因,只知其果。 不过现在哪是管这些的时候,杨凌裕要去的那个地方才应该是他们关心的。 在连云霁看来,作为一个在浊浊尘世里不停翻滚挣扎的平凡人是不可能有伤害到遗世大妖的,哪怕那只大妖在虚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伤害的。 路途很远,杨凌裕策马扬鞭,连云霁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够轻轻的跟上。 许是太过无聊,而连云霁又太过严肃,药烛不得不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气氛。 “喂,连云霁,你说给我下咒的人那么厉害,要是咱们这次去了正好碰上他,你能打得过他吗?” 连云霁听着嗤笑一声,“打不过就把你丢出去,反正你保命的东西多,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让我先跑。” 药烛吃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连云霁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连云霁略带单纯的眼睛看着药烛,而后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哦,原来你想让我负责,就因为我那天亲了你一下吗?” 药烛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就想起了那晚上的囧事,真的是羞的她半晚上没睡着觉。 “你……无|耻!” 药烛不满呵斥,可连云霁依旧没皮没脸的在那里瞎说,“其实我亲过的女人不怎么多,不过你真想要我负责的话,我还是愿意负责的。嗯……以身相许怎么样?你嫁过来还是我倒插门去,我都乐意。” 药烛:“……我不乐意。” 谈笑间杨凌裕要去的地方就到了,是一个茅草屋。 茅草屋真的很小,小院里中了几颗荠菜,长势喜人。 一个脱去紫色官服,卸下金玉之冠的老人懒懒的在桑树下小憩。 药烛想,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因果之由太过浓郁,又有谁能够看得出这个鹤发童颜怡然自得的慈善老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徒。 老人早早的就听到了马蹄声,他知道是谁来了,也就没有做无用的变化。 因为不想给人虚弱老态之感,所以他每每出行都要变得年轻健壮,这样就会对朝堂上的那群人更有威慑力。 “你来了。” 现在正值杨家最忙碌的时候,罗治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干什么,但他不想问。杨家值不过是他操控在手里随意摆弄的傀儡,还犯不着让他亲自去张罗忙碌。 “师傅……”杨凌裕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却再难说出后面的话,他不该相信的,师傅如此朴素,怎会是那等好色之徒。 他是被何茂邬说的话迷了心窍吗,居然连这等挑拨之言都相信? 终于醒悟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像是心魔低语一般早早拿出铃铛蛊惑杨凌裕的药烛在此刻终于收了铃铛。 真好啊,鱼儿上钩了。 杨凌裕不知道战争是何时开始的,他一开始就让打晕在地,昏迷了过去,依稀见有师傅的怒喝,“孽徒!” 连云霁的招式很简单,只是那么轻松的笔画了两下,罗治就被捆缚在地,吃了一嘴土石。 药烛看着地上满脸怒容的罗治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在欺负老人。 转头看见药烛脚步优雅地走过来的时候,罗治眼里瞬时间划过无数对策,其中不乏有狠毒深思和犹疑的,可最后他还是止住了心中不停跳跃的想法。 他现在已经落在人家手里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先想着保命再说吧。 “你们想要干什么什么?我可以把那只妖兽身上的咒语收了。” 好歹活了几百年,该有的眼力见他还是有的。而且那咒语也着实麻烦得很,现在的他之所以没有半分抵抗力就被轻松抓住,就是因为那束缚着药烛的咒语。 这个咒语太过庞大他本就难以驾驭,而且药烛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那庞大的妖力几乎每天都在不停侵蚀损毁着他的咒语,所以他又不得不利用大量的灵力去维持修复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我只是修炼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妖兽,所以就忍不住的手痒想要收服而已,你们不要误会。” 罗治心虚了,这种没有一棒子打死还即将被反杀的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他说的这些鬼话药烛怎么可能信,就连大傻子都不会信的,因为他身上丝丝缠绕的因果真的是浓郁到解都解不开。 世人长谈因果,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修仙之人对这个更是讳莫如深。 寻常的修仙之人身上多有两丝因果都会让其他人侧目,更别提罗治身上这几乎纠结缠绕成一团的了。 “你在说谎。” 药烛直视他的眼睛,眼里无情无欲。 第36章 伪神 罗治斜躺着地上,看着端坐在地上的药烛,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药烛知道他不打算开口,但她也不急着让他解除自己身上的咒语以至于让他有能力逃脱。 虽然她身上咒语的力量正在悄悄流逝着。 “给人办事,尽点衷就行了,何必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还被人当狗似的使唤呢?” 药烛话虽说的难听,可却让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罗治痛心不已。谁说不是呢,他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可到头来什么好处都轮不到他头上。 药烛见他略有触动,也不打算再多说了,“是古厦吧。” 古厦,就是那个上辈子为了一己私欲将药烛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罪魁祸首。 罗治猛得看向药烛,眼中的震惊溢于言表,“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想杀我,难道还要我等到被杀了以后才知道吗?” 药烛冷哼,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其实她并不知道古厦为什么要执着要杀她。上辈子是因为她爱上了卞庭越,那这辈子呢? 他们压根没有交集,而且其他妖兽想要杀她还能理解,那是为了变得更强或者是为了确立在妖界不可一世的地位。 那古厦呢?是为了什么? “原来你知道!”罗治沉心一思,想来她是知道师傅杀她是为了成神了,那自己想要在师傅之前杀她成神…… 来不及了! 再等不及把全部灵力撤回了,罗治眼睛一横,立时间的爆发力让连云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他超前飞速窜去。 待他跑远一会儿,药烛淡淡地瞥了一眼连云霁,“怎么,不去追吗?” 连云霁尴尬地看着飞驰而去的罗治,讪讪道,“不急,让他先跑会儿。” 不出半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罗治就被连云霁像物件一样提溜回来了。 此时的药烛已经变回了人身,一身白衣似雪,金色的丝线绣成祥瑞繁花之景,里裙的湖蓝色衬得这一切都是纯洁靓丽的。 捉了心灵手巧的小妖编制的发髻更是给药烛增色不少,或许在连云霁眼里,药烛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良家妇女的时刻吧。 坐在从乾坤袋里拿出的雕制精美檀香椅上,药烛微微斜躺,仪态雍容。 她慵懒地说道,“招吧,把你为古厦干过的事都说出来,以及古厦对我的打算。我高兴了,你就还能活着,不高兴了,你这蝇营狗苟得来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是是是,我都说。”罗治狼狈地跪俯在地上,哪还有在世人面前那高深莫测的样子。 “师尊……不,古厦他把我留在人间是为了让我帮他搜集东西,像一些只会在人间出现的奇珍异宝或者是做一些出格一点的小事情。比如说把天命注定的一些人的运道以一种特殊的途径转移到他的身上,以帮助他度过成神大劫。” “等等。”成神? 药烛好像隐隐知道了古厦的算盘。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让人相信的是——药烛看过的这个故事变了。 不知是因为药烛的到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的变换,总之,将来杀掉药烛的可能不是男女主,而是任何一个想要杀掉她的人! 如按照罗治所说,古厦还未成神,他只是一个伪神,以杀掉自己为最终目的,那作为古厦行走在世间的白手套…… 地上垂着头的罗治兀地笑弯了嘴角,低沉的嗓音从他嘴里的嘴里缓缓传出来,“……你说的——太多了,嘻嘻。” 连云霁的攻势猛得发出,泷霜金寒剑瞬间的刺穿让“罗治”原本跪着的土地瞬间冰霜十里,崩裂而出的冰渣子朝四周冲杀射出,方圆十里绵延了无尽的杀气。 罗治,哦不,应该是古厦。 一个去去连正统修仙者都算不是的身体怎么可能让他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四处飞跃跳动着,就像一个贪玩的猫儿在戏耍老鼠。 古厦笑眯眯地看着连云霁道,“看来当年那个天资稍卓的小孩子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怎么样嘛,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天资稍卓的小孩子?看来你与家师认识呀……不过,他的确不怎么厉害。” 连云霁同样戏谑地看着古厦,猛的目光一凝,口中诵咒,以泷霜金寒剑为阵眼,掀起一座大阵。 古厦看着大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一座束灵阵就想捆住我,看来忞山门真是没落了!” 连云霁冷哼一声,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激怒,“没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只见原本普普通通的束灵阵猛得爆发出一阵华光,原本给人感觉是浪费灵力塑造的大阵恰如其分的利用好了每一丝灵力,不多不少。 连云霁忞山门大师兄的天分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不是束灵阵?!” “当然不是,这可是我新研究的缚魂阵,一旦被困住,除了我大发慈悲的放了你,负责你就祈求自己不会变成白|痴吧!” “你!”古厦可不信他的,他活了这么久,什么险境没有遇到过啊,难道真会因他这微笑的恐吓之言而吓得乱了手脚? 不过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让一个小辈这么祸害呢。 忞山门,他记住了! 古厦身上的灵力犹如霎时间泄出的江海之流,连云霁的阵法压根没有压制他多长时间就败下阵来。 原本古厦还有些诧异,可是看到前方蓄势待发的药烛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来如此了。 “你们竟然是一起的。” “那不然呢?” 战斗一触即发,二打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古厦胸中憋住股恶气,想骂他们胜之不武,却又发现是自己无礼在先。 而且那刚刚被他打碎的缚魂阵好像又自己慢慢拼凑了起来。 真是,他只闭关了一百年,难道这世道就已经变化至此了? 终于,还不待缚魂阵拼凑而起,古厦就抛却罗治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的灵体虽是好无损伤,但却也让人高兴不到哪去,毕竟这次附身真的是太憋屈了。 逃遁而出的他不由得捂住原身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咬牙切齿道,“若非我受了伤,焉能让尔等如此嚣张?” 不过…… 倒是浪费了一次诛杀药烛的好机会呢,希望自己早些年送给她的礼物,她会喜欢。 连云霁阴沉这脸看着倒在地上生死难辨的罗治,原本他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让古厦回不去的。 回头看向同样一脸默然的药烛,连云霁质问道,“你为什么放他走?” 药烛想要解释,可听到连云霁质问的口气她就受不了了,“我为什么放他走,你觉得呢,难道我是故意的吗?” “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当时我已经困住他的时候你不出手把他的灵体打碎?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有伤在身,这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你怪我?这件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让你管了吗?” 药烛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以前哭过了,在知道哭泣没有人心疼反而会给人添麻烦的时候,她就再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 可这次她真的是太委屈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可是她身上的那个封印咒突然开始反噬了,她没办法使用自己的妖力不说,现在的心脏还抽疼的快要死了,可这一切都比不上连云霁责怪她来的更让人心疼。 “我管你,我想管你吗,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连云霁也是气急,话到嘴边什么都往出说,倒也是捅破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不怪说师尊嫌弃他活了上千年了活得还跟个毛头小子似,跳脱蹦哒的一点都不稳重。 现在,他也嫌弃自己不稳重了…… 药烛的眼泪还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连云霁说的话她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转身就召了法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云霁憋气,可也无可奈何,药烛这种一遇到事情就龟缩逃遁的处理方式真的是让他原地暴走啊。 “药烛你给我出来!” 可惜,已经被疼的眼睛珠子都缩成针尖大小的药烛是听不到她的咆哮了。 或许是隐隐约约听到的那句话给她的力量吧,即使身受磨难,心也是甜蜜蜜的。 钻进勉强催动用法器设下的禁锢阵,药烛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不能失去意识再让身体暴走。 原本就因为跟古厦打斗身体的机能都处在暴躁活跃状态,这要是冲出去了,不杀半个城池的人,那是不可能回头的。 “哼,杞人忧天,不过一群蝼蚁你居然还想着放过他们。” ——是心魔。 这个心魔是突然出现的,和之前那个妩媚多情的心魔、只能靠回忆纠缠她的心魔都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药烛的错觉,她觉得这个心魔就是被她侵占身体的原身。 那个凶暴残虐,孤僻自负的“药烛”。 “你为什么会出现……” “我为什么会出现,呵呵,这就我的身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你才是外来者!” 心魔的情绪激动,与之辉映的是那不灭的锁链声。   作者有话要说: 古厦:你们竟然是一起的! 连云霁:那可不,这是我媳妇。 药烛:滚。 第37章 调情 药烛不想与她争执,据说心魔的出现都是因为一个人的执念,怨念,妄念,贪念,和仇恨。 那这个心魔的出现是因为她在行事思索间总是不自觉带入到原身药烛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才催生出的心魔吗? 或许是为了减轻痛苦,药烛询问心魔,“你能看到我的记忆吗?” “记忆,一个蝼蚁的记忆我为什么要看?” 心魔孤傲,不屑地回答道。 药烛心想,看来是嘴硬,应该是看不到的。 “那你知道我们今天要杀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们?你和你的小情郎?你们的问题关我何事?” 药烛静静的看着她。 “你怪我侵占了你的身体,可你不知道我来到这里压根就是一个意外,在另一个世界,我能活得比这里痛快一千倍。” 许是被她的态度激到了,药烛憋着一股气道,“可来到这里以后我只能每天担惊受怕。你一定会问我说,你已经得到了一个祸世大妖的躯体了,只有我祸害别人的情况,哪轮得到别人祸害我?” “你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为祸苍生被人下了封印咒导致自己一用妖力就被反噬。这就相当于我只捡得了一个莫须有的烂摊子,什么用都没有。” “这些且不说,今天要杀的那个人他是一个伪神,以杀我为最终目的。杀了我,他就能成神!” “你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帮着他害自己人,我死了难道你就能独活吗?” 药烛冷眼看着心魔,反噬的痛苦再剧烈也没有被人不分青红皂白捅刀子来得更让人憋气。 心魔慵懒地躺在金銮床上,一脸腻烦,冷嘲热讽道,“哦吼,是吗?你死了不是正合我意吗?” “正合你意?可他们想要诛杀的并不是我灵魂,而是这具躯体,没了躯体,哪里正合你意了?” 心魔静默不言,她知道药烛要说什么。 “所以下次,反噬来临的时候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吗?” 药烛看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原本这次压根就不至于被古厦跑了的。是心魔,她蛊惑药烛的同时放大了药烛对妖力缺失的恐惧,才让她失手放走了古厦。 “哼!”心魔冷哼一声从药烛的脑海中消失。 她是损人不利己,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分得清的,倒是药烛今天的说辞是她没想到的,她得找时间琢磨琢磨。 真是,睡久了,脑袋都不灵光了。 铁链子又被扯动了好几下,这一幕像极了被囚笼困住的猛兽正在懒洋洋的动作,好似象征着药烛被深深压制的欲望。 身体痛得像被千锤百炼过,每到这个时候,药烛就会在心里骂一玩遍当初多管闲事的那个人。要是有一天能让她碰见他,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剐。 重新适应头发丝都在痛的身体,药烛回到了诛杀古厦的地方。 事到临头,药烛兀地顿住了,她还是有点心虚的,这要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连云霁啊? 唉,太让人为难了…… 要不先躲着他,等双方冷静点再谈? 可是谈什么呢?他说他喜欢自己,那自己喜欢他吗? ……是有一点的吧:… 药烛倏地想到了变成妖兽时连云霁的那个吻,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兀自发着呆,药烛竟然就在这片荒芜的地方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站得天都黑了,辰星挂满夜幕。 京城万家灯火。 客栈里住店的人很多,药烛胆战心惊的溜回去,可连云霁并不在。 药烛不由有些气馁,是自己太伤他的心了吧,可是在那个关键时刻,真的是一句话都多说不了啊。 坐在他的房间里等他,药烛不知道要怎么给他交代,脑子里一片空白,各种和他在一起的画面纷至沓来,就是集中不起精力去想对策。 深夜,连云霁终于回来了,可是一同他回来的还有阴谋。 “您慢点,不着急,大人,您的手……呀……” 娇嗔魅惑的声音就像是幔帐里女子的撒娇,药烛眼睛一凝,心头不可遏制的微微酸痛了一下。 “嘻,小美人,今儿晚上爷可要好好宠你,让你再调皮。” “哎,爷,今儿晚上,奴家是您的~” 是他——连云霁! 他居然去狎妓,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怒气充斥着药烛的胸腔,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推开门去“捉奸”,然而外面的景象却和她想象的“花前月下”背道而驰。 居然有埋伏。 中间的除妖人还有点道行。 当然,除妖人旁边被五花大绑的连云霁也有点“道行”。 杨凌裕毕竟是办大事的人,美色什么的让他栽一个跟头就够了,他绝对不会被同一个坑绊倒两次。 药烛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兵甲之士有些失笑,第一排轻甲,第二排弓箭手,第三排重甲。 这什么意思,有用吗? “连云霁,怎么想的,你疯了吧?” 连云霁歪三倒四地坐在地上不说话,倒是为首的白眉老头开口了,“你不用问他了,我给他灌了迷魂花汁。” “哦,那这次计划是你设计的了?” “非也,老朽早已不问世事,只是……” “我懂了。” 药烛打断他,她已经看到后面发出进攻指令的杨凌裕了。 看来罪魁祸首就是他了。 围攻的兵甲一拥而上,白眉老头的存在也不是装饰用的,他脚踏连步口诵咒语,手中灵力汇成一尊大鼎,大喝道,“妖孽,拿命来!” 言随法出,无形的压迫从四面八方从朝着药烛汇聚而来。 躺着地上的连云霁还没有动,药烛不由气闷,这是真让人算计到了? 药烛还是不敢大量使用妖力的,所以她总是用最省事的办法来结束战斗。 杨凌裕看着包围圈里风风火火打斗着的药烛,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冲自己而来。 一巴掌扇晕助纣为虐的白眉老头,药烛不费吹灰之力的来的杨凌裕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所有人都给我往后退一丈!不然我立刻掐断他的脖子!” 刚射完一轮□□的甲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头呆脑的左右观察。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抬步站出来装模作样道,“住手!妖孽,放开杨公子!” 药烛一挥手给他扇飞到了门外,“不想死的,滚!” 说到底杨凌裕只是个世家公子,虽说未来有可能是太子,但现在还不是不是吗? 他能调动的兵甲之士也不过八百,能请来一个中职将军给自己办私事已经算是很有排面了。 虽说药烛今日穿的很淑女,可是她的行为一点都不淑女。 杨凌裕的心脏又不可遏制的跳起来,原来喜欢压在心里也能从眼里跑出来啊。 “你……你想干什么?” 杨凌裕紧盯着药烛,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移开。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药烛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杨凌裕,这一次,她的眼里只有他。 杨凌裕知道事情败露了,落在药烛的手里她一定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说出自己的目的,也不打算隐瞒,他大大方方地看着药烛道,“我的目的是捉住你,师傅很久前告诉过我,得到你,我杨家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哦?”药烛看着慢慢朝后退却的兵士微微眯了眯眼,“你被他骗了,得到我哪有什么天下,得到我只会卷入无尽的灾难。这场游戏,没有你们凡人参与的资格。” 算了放他们一马,药烛裹挟着连云霁在灯火俱灭之后离开了客栈,甚至于是离开了京城。 连云霁好像真如白眉老头所说,被迷魂花汁灌的五迷三道,不知今夕何夕。 连云霁居然也有今天? 也不想他为什么会着了道,药烛自顾自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终于在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药烛可要好好享受享受。 苍翠浓郁的碧林深处有一座温泉山庄,山庄里尽是亭台楼阁,水榭凉亭,让人难以忘怀。 水汽氤氲的温泉池边有一处台榭,台榭的边缘挂满了金丝红绸的纱帐帷幔。 药烛懒洋洋撑着下巴,惫懒地吃着荔枝,青丝如同绸缎般耷拉在地上,沾染几丝柔情。 水池正中央,一个男人悠闲地撩拨着水花泡澡。 药烛微微眯起眼,她觉得他……好碍眼…… “连云霁,这个庄子里有这么多温泉,你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给我添堵?” “我喜欢在这里泡,你管得着吗?”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哦,那我喜欢你,所以在这里泡,你管得着吗?” 斟酌了一下措辞,连云霁贱贱地看着她。 “喜欢我,我不信。” 药烛也闲得无聊,和他斗起嘴来。 “不信,那这样你信了吗?” 连云霁穿着浴袍,几个来回就到了药烛身边,右膝跪在药烛腹部前空旷的贵妃椅边上,把他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这样你信了吗?” 药烛的心嘭的一下就不跳了,他们明明只是在斗嘴,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子的……调|情了呢? 临场反应迅速的药烛快忙把自己将要塞到嘴里的荔枝塞到了连云霁的嘴里,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脸红了啊! 第38章 狭路相逢 乘着塞荔枝的空档,药烛往后一缩,眼看着就要起身跑走。 连云霁机警,双手却都占着也没办法阻止她。 兀地灵光乍现,连云霁坏笑着勾起嘴角,用牙齿咬着的荔枝猛得又送回了还在身下匍匐的药烛嘴里。 药烛的瞳孔陡然一缩,都没来得动作,连云霁的人影就整个覆盖而下,双唇吻住了药烛微张的朱唇。 发生了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药烛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风平浪静。 她现在应该做什么,跳起来打他一巴掌然后大喊耍流氓吗? 可是她腿软……站不起来…… 似是感觉到了药烛的出神,连云霁狠狠咬了她一口,药烛吃痛,生气地看着他。 想要说话,却被连云霁堵着嘴什么都说出来,只能无谓地拍打他。 渐渐地,呼吸开始困难,气氛开始缠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微醺的午后变得不一样了。 说实话,连云霁一开始是生气的,他还在为药烛放走古厦后所说的话怄气,他不希望自己在药烛心目中居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原本只是想小小惩罚一下她,可是在药烛匍匐在他身下的时候他心动了,脑子里的想法的满满都是疯狂的占有欲。 他想拥、有、她! 初识情爱的男女总是很疯狂,也很羞涩。 药烛缩在红绸鸳鸯被里不敢见人,连云霁倒是大方的很,殷勤地侍奉前后,还为他们的未来做了非常完美的规划。 当然,是自认为完美。 药烛开始有些愧疚了,因为她不能和他游历三界,不能和他共赏繁华,她的前途是未卜的。 和他在一起说是巧合,也是放纵,她放纵了自己沉沦。 不顾后果,不顾一切。 天冷了,昨个晚上竟然飘起了雪花。他们已经在此消磨了三个月了,该动身了。 连云霁不舍地看着身后的温泉山庄,他不喜欢未知的前途,也不喜欢缥缈的未来。 他只想要和药烛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地老天荒才好。 无奈地带着这在这三个月已经完全变成忠犬的连云霁,药烛寻着坤舆图到达了毒仙丹应该出现的地点。 不出所料,是这里了。 眼前的小镇和前几个月的京城犹如鲜明的对比。 一个繁华如梦,人流如潮。一个荒无人烟,穷乡僻壤。 簸箕都来不及收,一看到街上又有来巡视拿人的官兵,众人就忙不迭的往家里跑。 传闻这两日京城乱了,杨相爷起兵造反,朝廷出兵镇压。可没压住,让相爷跑了,屯兵西南,还带走了大量叛军。 为了填充军部空虚,朝廷大量征兵,不论老幼,全部捉到兵营里去服役。 所以,众人见了官兵才会跑。而且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他们不敢留,也不能留啊! 不过两个侧目,欺人仗势的官兵就注意到了药烛和连云霁。 在这乱世,能够衣着光鲜还不面瘦肌黄的不是大户人家就是高官显贵。 而流落到这里的高官显贵身上带有的钱财也一定不少,而眼前之人衣着靓丽容貌上乘,也必定是个千娇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要是抢回家了做娘子,没钱了再卖窑子里继续挣钱岂不是更好? 生下的孩子也可以继续卖到窑子里 。 那小白胳膊小白腿,还有肚兜下的……哎嘿嘿嘿~ 为首的官兵如此想,他手底下的小弟们想的更是多。 一伙儿九人一时间团团围住了连云霁和药烛。 连云霁不想多说,抽出手中的剑就要动手。 药烛却罕见拦了他一下,开口道,她问,“你们究竟是兵还是匪?” 为首的官兵以为她怕了,凶横道,“我们当然是兵,只不过你阻碍公务我也没办法喽。” 一伙人立时间哄堂大笑,药烛却定了定转过身去对连云霁说,“对不起,我忘了,现在是乱世,兵——就是匪。” 连云霁正要动手,包围着他们的人就都不笑了。 狰狞的表情爬上他们嗤笑的面庞,暴起的青筋从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下显露出来。 空气从他们的肺里费劲地钻出来,无形的大手,拿捏着他们的五脏。 药烛一直都是一个心善的人,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残忍暴虐的妖。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人不如妖。有句话说得好,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再恶毒的鬼怪也不敢直视人心啊。 不忍连云霁的手上沾染鲜血,药烛先一步动了手,而后更是潇洒的离开。 他们来此是找毒仙丹的,越早找到越好,可不敢再惹是生非了。 小镇太小,又因兵役税收,人更是少的可怜。 小镇的最东头有一户人家,家里只剩下一个百岁老妇了,或者说是一个三百岁的老妇。 书中解释她曾是那个炼制毒仙丹的仙人的侍女,仙人不知何种原因逝去,只留下了三枚丹药和一句话。 留下的那句话是让她守护其中一枚丹药直到有缘人来取,剩下的那两颗丹药则是让她自己食用,以保证能够延年益寿,直到等来那个来取仙丹的有缘人。 药烛不知道上辈子到底谁是有缘人,总之这辈子,只能她是“有缘人”! 小小的茅草屋很破烂,没有一丝仙人居所应有的样子,传说这只是那个仙人在弥留之际的停歇之地。 推开柴门,屋里很黑,依稀间除了塌上的老妇还有三个黢黑的人影。 两男一女,一坐两站。 正所谓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三个人正是卞庭越和柳寄雪还有叛变的牧屿。 药烛不怪他,装作不认识已经是她宽容的最大限度。 清呵声响起,卞庭越作为先来之人率先开了口。 “原来姑娘所等的人,是他们啊。” 苍老皲裂的手从床榻上伸出来,一点都不像卞庭越口中所谓的姑娘。 “……来了啊……你们终于来了……” 老妇挣扎着端坐于床榻,虽然她早已不是青春年华,但是身上那股矜贵的气质却依然让人为之侧目。 “奴在此等候六百余年,今日终于等到了你们。” 柳寄雪蹙着眉,她不喜欢老妇刚才说的话,什么叫等来了你们?这滞留在此的仙丹明明就是她的,是她的旧友专门留给她的。 她上辈子可是神呢,要不是犯了事被打下凡间,怎么可能会落得跟这些凡人和妖兽打交道的地步? 心里虽然瞧不起妖兽,可她还是得紧紧的攀附在卞庭越的身上,防止他丢下自己不管。 而卞庭越更是乐得看柳寄雪露出这种傲慢的神情,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希冀看到的。 杀掉药烛成为神才是他的大计划,其中不管是柳寄雪还是毒仙丹,都是保证他一定能够成为杀掉药烛的筹码而已。 老妇可不管在此的众人有着怎样的情绪和小心思,她只轻轻地从袖袍里拿出一个小玉盒。 盒子一打开,里面的芳香就开始溢散,闻之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柳寄雪以为那就是毒仙丹,上去就要抢夺,好在卞庭越发现了她的鲁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老妇装作一切都没有看到的样子,不急不缓地吃掉了仙丹。 在场有点修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枚普通的不老丹,功效也不过是恢复年轻貌美和百年寿命而已。 这并不是他们要找的。 床榻上的老妇慢慢开始回转,犹如老树回春一般舒展枝丫。 她的皮肤开始变得娇嫩,眼睛也开始变得有神,那姣好的面容配着乌润的头发,让她一瞬间变成整个屋里最亮眼的女人。 曾经她就是这样亮眼,只是后来,她为了爱情,守候在此百年。 可是直至她垂暮六百余年,她心爱的男人也没有回来看她一眼。 她始终相信着她的家主只是离开了自己了,而不是永久的消亡在这世间。 “如此浮躁,难成大事。” 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老妇就闭目不言了,这是她对柳寄雪的最高评价。 还不待柳寄雪生气,眼下的一切就都变了。 四周流水潺潺一片葱茏,山高水长犹如远古丛林,他们将要在此抢夺老妇守护了六百余年的毒仙丹。 是仙是毒,最后才方能揭晓。 “眼前这座大型幻境结界,是家主留给奴的馈赠,在此,奴便用它来考验你们谁才有资格拥有毒仙丹。” “死老婆娘你在这里磨叽什么,还快把东西拿出来啊!” 如乌鸦般的聒噪声传出来,柳寄雪以为这样会让自己显的很厉害,可这样却只会让他们陷入劣势。 卞庭越俊美的脸上明明还挂着笑,骨节分明的手却一瞬间打在了柳寄雪的脸上。 他沉声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儿哪里轮到你说话了?” 柳寄雪立时就要反唇相讥,可是她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就后怕的地下了头。 她不过是暂时对他有用的东西而已,至于用完以后要怎么处置,还有待商榷呢—— 嚣张跋扈,也是要挑人的。 药烛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情人吵架,她现在可不想看戏,她只想问老妇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毒仙丹,是令家主亲自炼制出来的吗?” 老妇倒是看内讧看得津津有味,她乍然听到药烛的问题,居然罕见的愣了一下。 而后莞尔一下,这位娘子知道的真多呢。 第39章 寻丹 老妇笑的很有深意,她当然知道药烛为什么这样问。 “世人都觉得这仙丹是家主炼制的,没想到今儿倒是碰见个明白人。” 连云霁一脸疑惑地看着老妇,老妇却颇有深意地看着众人,“此仙丹确非家主所炼,而是偶然得来的宝物。家主原本打算据为己有,可掐指一算,却是大祸临头。” “原本打算哪里得来的再还回哪去,谁成想守护此宝的妖兽被云游至此的除妖人杀掉了。没办法,家主只能命奴在此守候,等待有缘人来取。” “哦,原来如此。” 药烛也不打算深究,能拿到东西就行,这本小说如今演变的情节已经和她当时读过的完全不一样了,至少现在还没被人率先抢走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决定毒仙丹的归属?”药烛问。 “嘻嘻,奴家在此也不逼你们,这幻境中有一处丹房,丹房里有上千万颗丹药。丹药虽说都置于小盒中,但是你们只有拿出来才能分辨。而一旦拿出来就会有寻味而来的各种魑魅魍魉抢夺,假的会被夺走,而真的则不会。” “那怎么分辨真假呢?总不能一个个打开去看有没有人拿吧?” 卞庭越插嘴道,他可不想让药烛占了先机。 “望、闻、问、切!” 说完最后一个字,老妇就在原地化成一道了虚影,而后消失不见。 既没有告知丹房在哪,也没有说明毒仙丹是怎样一个形状,怎样一个样貌。 老妇一走,原本就冤家路窄的两路人跟上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了。 可对峙了再久也抵不过老妇隔空传来的一句话,“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过没有找到,永不可再来!” 话音方毕,药烛和卞庭越同时转身离去。 说来也可笑,上一辈子非君不嫁的姑娘,这辈子变成了只你必死的仇敌。汤没变,药倒是换了一味刚烈的。 远古丛林的鸟鸣蜂声杂乱,却不显得让人心烦。 连云霁御剑上天查看,只见树木绵延葱茏,他们该从何找起? “望闻问切?” 连云霁琢磨着老妇的话,“望,是指观气色;闻,是指听其声息;问,则是指询问症状;切,是寻指摸脉象。这四个字……不是人世间大夫号脉才用的法子嘛?” 药烛点头,算是赞同他的想法,“先试试‘问’吧,既然那老妇说不会为难我们,就一定不会为难我们。而且这幻境里的东西怕都是假的,那颗真的毒仙丹说不定还在那老妇手中。” “说来也是。” 连云霁刚说完话,一回手就捏住了在他身后费力腾挪的玉蚕。 这只玉蚕身形臃肿,一副马上就要成熟的样子。 “啊,别捉我别捉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蓝蝶姐姐的对象是小蜜蜂,大牛哥哥的私房钱藏在屎壳郎叔叔的腰包里。” 药烛:“……” 这对话怎么让她有点出戏,她现在待的地方是古代吧…… 连云霁也不知道它磨叽了什么,一把抓住它就问,“说,丹房在哪?” “在南面,在南面,你们只要路过一个湖泊就到了。” 连云霁挑眉,牵住药烛的手瞬间腾挪到玉蚕说说的湖泊,它的确没有骗人,湖泊的对面是一座修建宏大辉煌的宫殿。 “哎呀哎呀,我好不容易离开这里你又抓我过来了,这要是被姑姑看到了,她就要拿我炼仙丹了。” 药烛不想听它的胡言乱语,她只静静地看着湖面。这个湖面下有大鱼,只要他们不能让大鱼满意,就永远走不到对面的丹房。 怎么办呢? 玉蚕……好像是个好东西…… 好在连云霁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相视一笑,连云霁把玉蚕往湖面上一抛。 抛的不高,却也不低,正好是大鱼的全部身长! 一条硕大的红色锦鲤冲出水面,它的鱼鳍挥舞在空中犹如柔美的翅膀,矫健有力腰部带着它的整个身躯直往上走。 虽然以玉蚕为饵勾出了大鱼让它不至于把连云霁和药烛困留在此地,但是大鱼乌黑的眼睛里却直勾勾的盯着连云霁和药烛。 “……是人类啊……” 嘭! 药烛的心跳猛得坠地,瞳孔陡然一缩,全身寒毛直竖。 这条鱼,它看穿了自己的灵魂! 不能多做逗留,药烛让连云霁带她快速离开此地。 幸好大鱼也不打算多做纠缠,放他们离开了。 丹房宏伟的就像帝王的宫殿,所到之处不是白玉就是真金,当然,五颜六色的宝石也不会少一分。 金镶玉的架子上有很多摆放规整的小盒子,一层差不多有上百个。 连云霁随便打开一个看,他不觉得自己会那么点正,一打开就是毒仙丹。 丹香很清甜,有一股草药味,连云霁打算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看一下,却还没有拿近过来,就被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拿走了。 速度之快犹如仙丹从未有过。 看来这就是老妇口中的魑魅魍魉了,他还真以为老妇会安排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小妖怪呢,原来她的安排在这里等着。 药烛静静地观察着打开的小盒子,倒是和她所料不差,只要找出来的不是真仙丹,就会被“夺走”。 “望闻问切……”药烛不住地喃喃着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只见第一排绵延无尽的丹柜上通通都刻着刚劲有力的四个字:延年益寿。 而第二排则是:包治百病。 第三排是:长生不老。 第四排是:永葆青春。 第五排是:枯木逢春。 ……… 第五十七排是:以毒攻毒。 药烛有一种预感,就是这一排! 大袖袍一挥,第五十七排装有仙丹的数以万计的小盒全部被掀开,一时间丹香弥漫,直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后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溃散,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不在这里吗?” 药烛和连云霁一格一格的找过去,丝毫没有仙丹的踪影,是她猜错了吗? 突然,一阵苦味引起了药烛的注意,刚刚没有这个味道。 由于连云霁的鼻子并没有药烛灵敏,所以他只能默默在身后跟着药烛移动。 只是他越走越奇怪,这宫殿怎么在变? 还有这隐隐传来的烧焦味,是炼丹炉炸了吗? 突然,一颗暗红色带有金文的丹药映入连云霁的眼帘,他几乎不可遏制的大叫出声,“药烛,快来!” 只可惜,有人比他更快。 牧屿来的卞庭越的账下,他必须拿出傲人的成绩来证明他并不是混吃混喝的。 九尾狐的真身真的是纯洁美丽的要死,可奈何药烛不吃她这一套。 想当初她能在情急之下拽下它的尾巴,现在她就能再更情急之下,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卞庭越怎么会去管牧屿的死活呢,他巴不得动静弄得更大一些,让自己得知药烛的具体方位。 “毒仙丹”又重新落在了药烛的手上,可药烛的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 那个老妇可没说过一共有多少颗毒仙丹,她只说假的仙丹会消失,却没说真的仙丹里哪颗是毒仙丹。 事实也却是应证了药烛所想,老妇又开口言明了,“恭喜两位有缘人都拿到了仙丹,能在半刻钟的时间里找到奴家藏的宝贝真是让人欣喜呢,那么下一局就让我们现在开始吧!只要拿到对手手上的仙丹,就能得到真的毒仙丹,不限手段,不限时间,现在开始!” 绵延不绝的丹柜在霎时间被连地拔起,升入空中。 而他们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旋转,犹如一个插要转轴的平面地球仪,他们被翻转到了“地下”。 丹房的地下,是门口湖泊的湖面。 他们从湖面旋转而出,却不见咫尺之遥的丹房,而是接天的碧水。 看来这次不决出一个胜负是不可能拿到毒仙丹了。 不过这样也好,卞庭越再不用出去以后还要算计着和别人分一杯羹了。 药烛,只能死在他手里! 战斗一触即发,战火的风烟弥漫了整个湖泊。 水面的涟漪一层一层散去又一层一层从湖中央开始,可在下一刻它们通通都冻结在了原地。 高手过招,怎么可能循序渐进?! 卞庭越狂热的看着药烛,他有多久没有全力以赴了?这世界上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可谓屈指可数,而今一战,自是痛快淋漓! 被掀起百丈的湖水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急冻成了冰霜,上面的的冰碴子扑簌簌的掉落在湖面上,其中有一滴不幸落在药烛的脸上,一刹化作白汽。 药烛目光一凝,身躯急闪,是卞庭越攻了过来。 “上古的妖兽也不是很厉害嘛,真不晓得您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药烛冷眼看着他,嘴角兀地往上一挑,“自然是杀掉所有竞争者活下来的来。” 卞庭越猛得觉察到不对,这个地方连云霁好像刚刚来过,他做了什么? 赶忙撤身避让,卞庭越还是慢了一步,只见满身黑气的无数白色骷髅从湖面越出,而后拉住他的脚直直往下拽去。 卞庭越只吃惊了一瞬间,便想办法开始脱身。 薄薄的一片冰刃犹如刀削,一寸寸收割着白色骷髅的黑气,眼看着从湖面越出的白色骷髅开始哀嚎着退缩,连云霁却不急不缓的冷哼一声,“冰,可是我的主场!” 第40章 大战过后 湖面之上,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和连云霁的笃定交相辉映的是整个湖面的震动。 不多时,凡是卞庭越挣脱白骨骷髅所落下的地方,皆由倒刺冰锥布满。 卞庭越虽说腾挪跳跃不定,眼中却不见丝毫慌乱,药烛知道他还有后手。 柳寄雪在这场战斗里发挥的效用并不大,牧屿不在了,没有人在她前面拼命,她也是随便应付着,以确保自己最后有逃命的时间。 说来也可悲,上辈子相亲相爱海誓山盟的两个人,这辈子变得同床异梦疑神疑鬼。 药烛召出炎凌神戟,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用到过这件法器了,而今再用,竟是满心豪气。 她低声喃喃道,“战吧,为了我的生命,为了我的……未来……” 刚才震天撼地的动静仿若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药烛的炎凌神戟一出,整个世界都变得好像灼热了。 她脚下的冰开始一寸一寸融化,而后变成水蒸气腾起。 虽是停留在水面上,可是药烛脚下所站的地方却都变成了空旷。 她,悬空而站。 连云霁识相的离开主战场,接下来他只要看着就好了,顺便…… 一错眼的闪影,药烛就和卞庭越交战在了一起,瞬息之间,过招已逾千下。 和以恶兽之名闻名天下的药烛不同,卞庭越的真身只是以通晓天下之事为美名的白泽神兽。 知道是知道,但是强不强就不一定了。 没有神器加持的卞庭越很快就落入下风,不过这都和他所料想到的一样,他原本也没打算跟药烛硬刚。 那老妇不是说只要拿到对手手上的仙丹,就能得到真的毒仙丹吗?那他就把仙丹毁掉,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打架打不过别人,毁掉自己手里的东西还不能了? 同样红色金纹的仙丹被卞庭越拿在了手上,轻轻一揉,化作碎末扑簌簌落下。 他卞庭越,从来就没有比别人差过,有,那就毁了一切比他好的人! 药烛冷眼看着卞庭越揉碎仙丹,罕见的没有阻止,甚至于没有任何表情。 老妇刚才多说的是‘只要拿到对手手上的仙丹,就能得到真的毒仙丹’,而不是‘只有拿到对手手上的仙丹,才能得到真的毒仙丹’。 所以,想要拿到毒仙丹还有其他办法,但是想要杀掉未来会置自己死地的敌人只能趁现在了。 卞庭越私以为药烛看见仙丹碾碎会发疯崩溃以至于不能全力以赴对付他。 可是他失算了,药烛怎么可能上这种文字游戏的当? 炎凌神戟被药烛舞的虎虎生风,卞庭越节节败退。 兀地,卞庭越目露凶光,“柳寄雪,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柳寄雪只听闻一声炸雷自耳边响起,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飞跃到了战场中央。 她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去。 可是卞庭越给她的血鞭不是摆设用的,被魔气浸染数万年,催生无数邪气恶魔滋生的血鞭,才是他卞庭越拿手的法器。 眼看着血鞭就要挣扎着从柳寄雪的脊背挣脱开来,连云霁勾唇一笑,他打不过药烛打不过卞庭越还不能使点坏啊? 上一次纠缠过的白色骷髅再次出现,它们比连云霁更想得到玄身赤纹的血鞭。 那就是它们眼里的养分,它们眼里的仙丹! 连云霁挑了挑眉看这些白色的的骷髅,看来这些东西不能留了,办完这次事后就毁了吧。 不过刚刚让它们办的事情还办得不错,再考虑考虑吧。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血鞭就要被抢走,卞庭越的威压犹如实质般落了下来,白骨骷髅开始哀嚎着寸寸粉碎。 “叮”的一声,连云霁的目光倏地一凝,泷霜金寒剑转瞬间祭出。 作为连云霁的惯用阵眼,泷霜金寒剑再一次尽忠职守的完成了自己使命。 “敕!起!封!” 似乎是开始时的惊天动地延续到现在才开始,金纹赤符组成的天地监牢骤然浮现。 卞庭越顿时心下一紧。 天雷大阵?! 别看名字那么俗气,它可是天下妖魔皆惧的阵法,除去提前勾引天劫之雷的能力不说,凡事被它困住的妖魔,就没有能够活着出去的! 卞庭越紧盯着逐渐缩小的天雷大阵咬牙切齿,此次没有覆灭药烛不说还有可能把老本赔在这里。 天雷大阵? 呵,他卞庭越眼里还能有没有破绽的东西? 卞庭越把刚刚被白骨骷髅拽远了的柳寄雪拉回来,强硬的把握在她手里的血鞭融合到柳寄雪身体里。 柳寄雪面上一片痛苦之色。 而后卞庭越现出真身,浑身雪白,形如鹿而角似羊,身边祥云尽现,气度不凡。 天雷大阵倏而停止了缩小,牢中之人并非邪魔而是神兽。 相比于牢里的卞庭越牢外的药烛更不像好人。 就是这片刻的迟缓,卞庭越抓住柳寄雪就朝着一个地方狠狠砸去。 这一砸,天雷大阵瞬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跑出去的白泽一瞬间就被揪了回来。 丝毫没有酝酿打雷的天雷大阵忽的就放出了密密麻麻的电弧,即使是阵外的连云霁和药烛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细细声响。 “轰隆!” 白色雷光劈下,药烛的瞳孔猛得缩成一条细针,全身寒毛直竖。 妖兽对于天雷天生的恐惧让她一眼不离地盯着天雷大阵,好似下一刻,阵中的天雷就会窜出来劈她。 雷势逐渐凶猛,卞庭越几乎无处躲藏。 药烛怕天雷,他也怕,被劈了两回他身上仙气飘飘的白猫都变得有些脏污了。 其中柳寄雪更不用说,专门劈的就是她,“大人……大人……救我……” 卞庭越被雷劈的心中焦躁,他现在哪还管的上柳寄雪的死活,一心只想破解掉这个天雷大阵。 可是除非毁掉阵眼或者有人从外部攻破,负责他只有被劈死在里面的份。 难道只能用那个了吗? 卞庭越心疼的想道,那可是他费尽心力才得到的,如今就只能浪费在这该死的天雷阵上了吗?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次不用,下次就没命用了! 毫不犹豫地拿出书天笔,这笔可是他上万年衷心侍奉天神才得来的宝物。虽然限制颇大,且只能使用一次,但是只要用了,就没有天命能够杀死他。 而今他看到了,死在天雷阵里就是他的天命。 手中的书天笔既杀不了药烛也夺不来天机,这只是他的一道保命符罢了。 没有了它还会有其他的。 改天命,只能改自己临时的天命,他甚至还没有熬到和天下群雄共杀药烛的盛举就败落了。 看来此生此世,命终究是不一样了。 书天笔一出,结界中万物皆是一顿,卞庭越神色坦然的拿着书天笔修改自己将死的命运。 举止之间竟是难得的安静文明,以前的他被魔气浸润太久了,以至于明明是神兽的他却比药烛更显邪气。 天雷阵陡然破了,药烛想要留下他,可是卞庭越想走却是谁也拦不住的。 半刻不到,卞庭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场掀起无尽波澜的战争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连云霁喉头腥甜再压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果然是自己太强迫了吗?这种勾引天机的阵法就算是精通阵法符咒上千年的他也还是难以得心应手的控制。要是师尊在此,一定可以的吧,那个老不死的…… 药烛看着连云霁口吐鲜血兀地倒下,心忽然乱了,她急闪过去接住他,“喂,连云霁,你怎么了?” 连云霁朝着药烛微微笑道,“无碍,只是反噬而已。” “那天雷大阵,你不是说驱动没有问题吗?”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商量好的,在看到卞庭越那一刻起,他们心中就早已有了对策。 “嗯……” 连云霁虚弱的闭上眼睛,用实际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 连云霁的本事一直都不在强攻,因为平常需要用到阵法的地方较少,所以没有人知道连云霁是其中大能。 就连他师尊都要在研习阵法的天赋上都要逊色于他三分。 只是,他师傅已经隐退许久了。 幻境结界开始慢慢消退,竞争者的离去让老妇也再没有拥兵自重的本事了,只是对她来说怕也是求之不得。 她在此地守候良久,是时候去寻找那一去不归的家主了。 真是,他明明说过,再次归来要娶她为妻的,可是她为什么总是等不到呢? 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老妇手里拿到了毒仙丹,药烛看着手里的玉盒五味杂陈。连云霁从来没有问过她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却拼尽全力的帮她拿到,她虽心有愧疚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她觉得自己欠他的。 如果可以,就用一生来还吧…… 幻境结界缓慢消失,在老妇离去后,它好像就被荒废了。可是药烛知道,只要老妇还在,幻境结界便一直会在,则是已经死去的仙人留给老妇最后的礼物。 可是老妇不知道,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知道。 她的家主一直活在她心里,从未死去。 第41章 忞山 山中苍翠的林海映衬着水光粼粼的湖泊,在这夏日午后,一切都静谧的让人心动。寻水的生灵悄声慢息的靠近最隐蔽的一处水源,可那里已经先到了一为不速这客。 乌黑如匹练的秀发软塌塌地趴在药烛的秀背上,药烛趴在凉石上捡了潭底的石子玩耍。 这是一处山中天然的水潭,三丈高的瀑布正好流泻下来沁人心脾的凉意,冲淡这让人心烦意乱的燥热。 这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年了,可连云霁还在闭关。 闭关就闭关吧,自己乐意等他,可是他还不愿意让自己先吃掉毒仙丹,说是等他闭关出来以后再做商议。 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可商议的,谁知道他要闭关多久,三年两载她可以等,那要是闭关个上百年上千年呢? 她说不定早就让天雷给劈死了。 湖水荡荡悠悠地散去,药烛泡的腻歪,披了薄纱出浴。 由于她一概谨慎的缘故,所以早在此地设了结界,可是身后突然传来的异响。 药烛眉目一凌,回头爆呵道,“谁?!” 身后空无一人,可身前却传来了熟悉的拥抱,“我。” 连云霁和药烛嬉戏了好久,也算是对药烛等他许久的补偿。 药烛想问他伤好了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晚点他会自己交代的,何必坏了气氛。 果不其然,不久他就暴露了本性,他环着药烛不肯放手道,“你都不关心我,说,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新欢,有啊。” 药烛眸色精明道。 连云霁忽然一下子郑重起来,他撑起手臂,把药烛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了,“是谁?” 连云霁的认真把药烛早已编好的故事吓回了肚子了,她可怜兮兮的委屈道,“是你,我都一年没有看到你了,可不就是‘新欢’吗?” “哦?”连云霁奸笑着看她,“那旧爱呢?” “旧爱?旧爱一直在我心里,他是我永远的白月光。” 药烛扑闪着大眼睛表白,她以为连云霁说的旧爱是他自己,可是连云霁却兀地生气了。 他的眉眼倏地开始变幻成卞庭越的样子,眼神也怪异的让人恶心至极。 他轻浮地质问药烛,“你的旧爱不是卞庭越吗,你不是说要生死与共非他不嫁吗?你怎么这么快就跟这个野男人走了?!” “咚!”心猛得漏跳了一拍,重重的砸得耳朵都在嗡鸣。 眼前的的景色开始疯狂褪去,竟然没有一丝是和原来一样的。 呆滞着的药烛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药烛上一世死时的故事,就好像这就是真的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困锁着药烛心魔的锁链不见了,那个雕龙刻凤的金銮床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不多时,上面坐着的人变成了木偶一般的药烛,然后一根又一根的锁链从她的身上长出来。 从她的骨骼里穿透,在她的皮肉里生长。 心魔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的耳边轻轻诉说着像鬼魅一般的话语,“知道为什么我能出来吗……” 药烛一如既往的呆滞着,在这里她能够知道“一切”,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你动心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这些曾经捆缚住我的锁链禁锢吗?”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心了。” “哈哈哈,我的小东西啊,你的死期,我好期待呢。” 隔了重重暗影,心魔朝着浓雾深处深邃一笑。而缓缓睁眼起床的药烛,则心下是一片寒凉。 她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脑海里尽是心魔的呓语。自从连云霁闭关半年以来,她就老在梦里见到那样呆滞无能的自己,她醒不过来也阻止不了。 在忞山她只认识东虞和燕汲鲁,闲暇时间也多于他们交往,可是他们毕竟有自己的课业要完成,也不可能每天都陪着她。 许是被折磨的久了,药烛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无精打采的。 在忞山,药烛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后山那颗生长了上万年的海棠树上。只有在那里,药烛才能安安心心的小憩一会儿。 今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药烛除了后山再不想去别的地方。 她喜欢这种懒洋洋无所事事的日子,所以她要珍惜,乘着能睡着的时候多睡一会儿。 否则有朝一日睡不着怎么办? 轻轻的风吹起海棠树淡淡的清香,海棠树下某一个隐蔽的角落,师尊再一次叹息般地摇摇头。 ……既是过客又何必留恋太多? 连云霁出关了,他一直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让他一回来就闭关,只说是这样有助于他养伤。 可是他的伤多吃点丹药缓个一两天就可以痊愈了呀,压根就不必如此娇惯呀。 但是为了不让师尊生气,且之后能够提起成亲的事宜,连云霁也就将就着答应了。 反正也就半年而已,小别胜新婚嘛,嘿嘿。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他的师尊可不是这样想的。 在正在炼丹的师尊看到连云霁提前小半年出关的时候,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连云霁一脸懵懂,“我伤养好了,修炼也提升了一阶我就出来了呀。” 看着师尊的表情突然变得那么认真,连云霁心底突然咯噔一下,他在想药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但他没有立刻跑出去,本着多年的师徒情意,连云霁还是选择亲耳听他师尊说出来的答案,“老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满着我,药烛呢?” 连云霁一回山就先带着药烛拜见了他师尊,他就不信他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是看着连云霁的表情太认真,师尊终于狠下了心,“跟我来吧。” 他不说,连云霁也不问,但他看着师尊的表情,心都是凉的。 他以为自己让药烛留着毒仙丹不要吃是错的,还以为药烛吃了毒仙丹所以出事了。 总之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真的像是打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 一个密室,空荡荡的,师尊在前,连云霁在后,这就是师尊要带他来的地方。 师尊双手插在大袖子里站在原地不动了,圆滚滚的肚子让他看起来很富态,又长又白的眉毛直直的垂落下来,像是一个活成古董的老寿星。 看着师尊停下,连云霁就走到了他前面观察,可是什么都没有。 回头疑惑地看着师尊,师尊的脸上却挂了一个非常罕见的笑,只是笑里又有几多无奈,他淡淡地启唇道,“敕。” 暗沉的密室一瞬间华光大振。 和蔼随和的师尊出来了,他又变作了那个人人口中称颂的恩师,可是密室中的那个人却绝望了。 崩溃的怒吼和被禁锢的理由让他不止一次的懊悔,他懊悔于自己的闭关,也懊悔于自己的轻信,更懊悔于自己竟然自作聪明。 药烛的死亡,已经逼近至脚下了。 夏日的凉意加深,药烛紧蹙着眉头睁开眼睛,明明时辰未晚,为什么会有凉风袭来? 僵直着坐立起来,她在穿成祸世大妖以后已经很少感觉到凉意了。 而且为什么她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许是她身处于混沌太久,眼睛早已被其他事物所蒙蔽,所以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包括那虚假的海棠树,包括那漆黑的四周,也包括那冷冽的炽阳。 “药烛”微笑着下山了,带着她的计划,带着她的野望。 只要她想要,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与虎谋皮也好坐以待毙也罢,只要能得到,她不择手段! 东边日出的地方。 破碎的城池,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早已破碎不堪。 这里是瞭城,原本是瞭望希望的意思,而今却变成了最“潦倒”的城池。 叛军从这里经过了,守城的将领是个有骨气的,他自以为可以守住这坚固的城池,等到援军到来。可奈何身边早被人安插了眼线。那宵小之徒杀掉守城大将以后私自命人打开城门,迎叛军进城。 另一边,两万援军慢慢悠悠的打马来了。他们看到无人围城,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后,轻易到可笑的听信了报信人的“密报”,相信叛军久攻不下已经西进。 然后在众人的“迎接”之下进入瞭城,然后变成了降军,再之后变成了叛军。 总而言之,皇帝的这一举动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给天下之人徒增笑柄。 相信这一事迹也一定会“流芳百世”! 烽烟四起的街道上,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的哼着无名的小调,步履轻松的行走着。 仿若看不见那满地的尸体和染血的刀枪。 虽是如此闲情漫步,可却没有人敢对她有过肖想半分。 这座城,已经不止只有叛军猖獗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可都出来觅食了…… 约定的地方到了,这可是药烛特意挑的,或者说是——心魔。 卞庭越悠闲地坐在瞭城最宽阔的街道中央品茶,他早就在等她了,等得都不耐烦了。 药烛在距离卞庭越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歪头看着卞庭越脚下那个跪俯在不断颤抖的女人,这就是上一世和她抢夺男人的女人啊。 看,她多卑微…… 第42章 肃杀 又一次的失败,连云霁蹲在地上抱头痛苦,他几乎能想到药烛没有他会面临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局面。 此时最幸运的莫过于毒仙丹在她身上带着吧,可是他不想让她吃,吃掉她就会忘了他啊! 毒仙丹毒仙丹,先杀人后救人。 杀的是所有牵绊所有欲念,救的是将死之人心亡之人。 连云霁不想因为他的失信而导致药烛变成一个无情无欲,自以为脱离凡尘的“神”。 他想要的是那个看着他会脸红,钻进他怀里会害羞的女子啊…… 怎么就……怎么就不行呢…… 心中的恨意无止境的上涌,不能不行啊,药烛在——等着他! “嘭!嘭!嘭!” 三声巨响传来,专心听师尊讲课的师弟们都看下南面的某个方向,那是师尊的住所。 仙气飘飘的胖胡子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啊。 死在这场劫难里,就是他的命。 连云霁拖着半残的躯体飞速往药烛方向赶着。 他要去找她,哪怕事情早已成定局。 他要亲眼看着,药烛口中所说注定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 既然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那么就已经有违天意了,怎么可能还会遵循着原来的轨迹,变成既定的的事实? 他会陪着她,不管生或死! 牧屿的眼里突然没有光了,他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了一切,这真的和他看到的一样吗? 上一世,他的主人是个热情温暖的女子;这一世,她却是一个自私懦弱的人。 上一世,主人看上的男人是一个虽然强大,却怜悯世人的人;这一世,这个男人却变成这样一个杀人的魔头,阴柔且恶毒。 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唯独眼前这个上一世被主人杀死的大魔头还是原有的性子,目中无人又傲慢美艳。 他当初的选择真的对吗? 那个被用莫名的方式勾起的记忆,真的就是他自己的吗? 呵,不是又怎样呢,他现在已经彻底把药烛得罪狠了,再想上那条船已经没有用了。 上一次药烛没有把他打死,或许已经算是留尽情面了吧。 心魔笑的美艳动人,她高深莫测地勾起嘴角,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卞庭越,好像在告诉卞庭越,他做的还不够。 卞庭越笑眯眯地看着药烛,眸色清冷的动人,然后他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个手势,几乎沦为奴仆的牧屿上前一步。 “打到药烛姑娘满意为止。” 打谁,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在这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道路上,也不缺一条被打的半死的摇尾乞怜又心怀怨毒的狗吧? 牧屿不忍下手,迟迟不肯应声。 卞庭越挑了一下眉,手上停下摩挲着的珠串,“不愿意?” 也不待牧屿回答,一个黑色的武者就出现了,他的手上高高举起满是倒刺的短鞭,阴沉地站在柳寄雪后面,眼眶里一片漆黑。 ——啪! 一声哀嚎响起,伴着骇人的怨毒。 柳寄雪不敢言,她痛的满地打滚也不敢指着卞庭越半个字,因为他觊觎她的痛苦会比现在猛烈一万倍!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和他承诺她的不一样?! ——为什么和她看到的不一样?!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 心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天知道她等了多久。 牧屿直竖着恐惧的瞳孔,他的手在颤抖,他害怕自己也会落到这个地步…… 心魔药烛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柳寄雪满身是血,泣不成声的时候,她才缓步朝着卞庭越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卞庭越的心尖尖上。 因为药烛的到来,代表着他“尊神”身份的到来! 可药烛犹犹豫豫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停下了,她单纯地看着将欲望强压在心底的卞庭越,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卞庭越对她温柔的笑笑,不答。 “我爱你爱到愿意放弃一一切,甚至于为你去死都在所不惜。” 卞庭越笑得更温柔了。 药烛也笑得纯情。 “可是……你并不爱我,上一世是因为她,这一世是因为你自己。” 药烛再次朝着卞庭越走去,卞庭越笑得更美了,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药烛所说的话的含义。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带着记忆出现在这里,而你却只能靠零星的天赋去推测自己的机遇吗?” 卞庭越兀地愣了愣。 没错,他能知道未来是因为他白泽神兽自带的天赋技能,故而他用来欺骗柳寄雪和牧屿的也只是在原有的记忆基础上稍加修改了而已。 天赋技能带来的回忆了有很多逻辑混乱的地方,所以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知道事情到底会发展向怎样的结局。 “因为我跟天道做了交换。” 说着说着,药烛就走到了卞庭越的面前,“天道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像我这样罪恶满盈的人,成神也不行,被人杀掉也不可能,所以当我向它提要求的时候她满口就答应了,她说……” 药烛的嘴角不住扬起微笑,斜坐在卞庭越的腿上,用手臂搂住他的脖颈,红唇落在他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可在外人眼里,却像是亲上去了一样。 “……准予。” “哗”的一下,生死之局在叶落树梢时展开,只一瞬间,卞庭越的幻化形态的血鞭就直指向药烛的心口,而药烛则轻轻一闪,只一个错身就躲开了卞庭越的突然袭击。 又一次进攻,药烛一蹬高凳飘飞半丈之远,卞庭越紧随而后。 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天道究竟答应了她什么?” 药烛还在微笑着,好似根本就不介意卞庭越的气急败坏。 天道到底答应了她什么呢?那就是—— 只要上一辈子的她甘愿死去,她就可以在下一世乃至下下世,甚至无数世里面见到卞庭越,并且得到他的心。 可这第一世,药烛是不甘的,所以她决定要在一个同样的世界里遇到连云霁,并且让他和柳寄雪自相残杀到死。 所以卞庭越刚刚演给她看的那一幕,真的是不能再大快人心,叫人拍手叫好了。 可是他终究是不爱她啊…… 那么就一起死了好了,一起再去下一世相遇! 她爱他,所以失去一切,都要得到他! 就在卞庭越咬着牙终于要把刀子送到药烛心口的时候,药烛笑了,笑得狡黠又悲戚,“……下一世再见吧,卞庭越。” 说不清尖刺是从哪里冒出了的,方圆百里都被这坚硬古怪的黑刺包裹了,越往里走越骇人。 黑刺尖的看一眼都觉得肉疼不说,还长地如山般高大,被它裹挟在里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庞然大物。 很久之前的老人说被困在里面的是一头杀人不眨眼的异兽。 降服他的人正是在他们那里飞升的一位仙子,那位仙子漂亮得就像山上壁画里的人一样,一身红衣,肤若凝脂。 四周静的就像是按了暂停键,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卞庭越幻化出来的武士消失不见了,柳寄雪被打得半死,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牧屿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地方。 ……这是药烛和心魔做的交易。 她把身体借给她,她替自己杀掉卞庭越。 爱情啊,总是会让人陷入绝境。 尤其是那种活得不耐烦的妖怪,一旦落得个被爱情迷的晕头转向的境地,就会孤注一掷的放弃所有,去争取一个压根就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的心。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单单一个情字,就能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突变是一瞬而至的。 柳寄雪的奋起是那样的出人意料却又是那样的意料之中。 牧屿收起沾满鲜血的爪子,柳寄雪惊愕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 明明是她养的宠物……怎么会…… 牧屿沙哑着声音,挺起脊背,拾起最后一点自尊,道,“……我不欠你的了。” 风不知从哪里刮过来,只见伴随着风牧屿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好像都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可是…… ——想她死的不只有一个人啊…… 幻境来得悄无声息,和真实完美衔接。 连云霁来了,那可是药烛憋在心里千盼万想的爱人啊。 药烛颤抖着趴在连云霁的怀里泣不成声,她的手脚又冰又凉,仔细一摸都是轻轻颤抖着的。 连云霁心疼地把她抱着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放任她肆意大哭。 然后在药烛最安心最脆弱的时候,她心爱的男人给了她一刀,那刀子很深,刺得她从头到脚,连骨头里都生了寒冷刺骨的冰碴子。 “为……为什么……” 以前药烛最讨厌的就是电视剧里的人问为什么,可是她现在却也不得不去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爱她入骨的男人,会杀掉她? 五脏六腑都在痛,痛的无法呼吸,痛的肝肠寸断。 可是她仍旧不想伤害他,她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连云霁轻轻笑了一下道,“因为杀掉你,我能得到的更多。” 第43章 献祭 连云霁的话终于让还倔强的坚守那一丝希望的药烛死了心。 原来,她最爱的人接近她的目的是为成神啊…… 那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 穷奇独有的硕大羊角钻出皮肤,随之而出的是耳朵,然后是翅膀,然后是四蹄,然后是……无神的眼睛…… 药烛的神魂躲到神识之海里,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她不愿意接受最爱自己的人居然抱着和别人一样的目的。 她只以为自己一定是个很差劲的人,让相信自己、用心爱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走掉,一个一个离开。 她原来这么让人失望啊…… 看着药烛这副心丧若死的模样,古厦奸计得逞的笑容都快要从眼睛里面跳出来。 一转眼,哪还有什么忞山弟子连云霁,有的只是上次那个狼狈逃窜的古厦! 上一世见不得人好的真神,这一世靠伤天害理上位的伪神。 “大胆妖孽,残害生灵,枉顾天道,纳命来!” 这冠冕堂皇的字句,不知道是欺骗上天,还是欺骗自己,也或许是他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吧。 变成兽形的药烛可比人形的药烛穷凶极恶的多,来自原始点野性几乎让她的每一次咆哮都震天动地。 翅膀煽动之间就让这天地变了颜色。 古厦紧蹙着眉毛,是他低估药烛的实力了。许是他太过轻敌大意,竟然以为那次突兀一见就能摸清药烛能力的大概。 不过……不要忘了什么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提着剑轻意躲开药烛的攻击,古厦漂浮站立在空中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掐诀念咒。 古厦很冷静,他知道事情还未成定局就不能太过放肆。 一脸凝重地念完繁复昂杂的咒语,古厦双目一睁,大声呵道,“敕!” 一刹那,天地同喑,上古妖兽受到威胁后的反抗让这片大地为之颤动。 可是,她的心上插着一把刀啊,这把刀不断吸食着她的精血,凝聚在心脏中央的妖丹几乎被这刀刺成两半。 也是她皮厚的功劳,居然还能堪堪的活着,妖丹还能勉强呆在她的心里,和心一起痛着。 “……本尊最讨厌你们这种妄想爬上神坛的蝼蚁了……” 浑厚沧桑的嗓音从药烛的嘴里传出来,可她不是药烛。 药烛,不,受到死亡威胁的药烛兽体知道她身上有能够挽回局势救她一命的东西,就毫不犹豫的吃了。 她是自上古洪荒活下来的妖兽,能够随着不老天道活到现在,她靠的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纸短情长,靠的是心狠手辣和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 这兽性是埋在骨子里的,哪怕她的神识已经湮灭,她的□□也会重现上古妖兽的荣光。 渴望活着,用一份半秒都在努力生存,才是他们这些上古移民的无上真理。 活着!用尽一切手段——活、着! 上古妖兽倾力而出,天地为之变色。 无数山峦平地而起,摧毁着早无生机的瞭城,黑刺和山峦竞相争辉。 这里已是一片死地。 可古厦还苟活着,见最大的底牌被轻松化解,古厦几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他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能力,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还没有求得长生,就被迫陨落。 药烛的体积太过庞大,为了使自己和古厦处于同一平面,药烛变作人形。 虽然衣服已经破烂,规整的发髻也散掉通通垂直于了腰际,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大战最后的肃杀。 古厦还给自己留有余地。 药烛召出炎凌神戟,一步步走上前。眼里既有上古的嗜血无情,也有服用毒仙丹后失情失爱。 连云霁站在能够俯瞰整个破碎后的瞭城的山头上,他的眼里一片血,失血过多的痛楚让他脑袋迟钝地犹如半死的河豚。 他终究是来迟了一步啊…… 不过,真正的神真的是失情失爱,冷漠无情吗? 人性里丝毫不含有的怜悯众生的感情,那她即使与天同寿,不死不灭,又有何意义呢? ……他希望药烛是快乐的。 他希望药烛可以走遍万里河山,看过苍山洱海。 他希望药烛可以阅尽繁华,洗落一身铅华。 他希望药烛可以……忘了他…… ……忘掉这个明明爱她入骨却没有办法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 师尊不让他来的。 他知道自己来了以后会是怎样的后果,所以用那无人可破,只能由设阵之人亲自打开,或者由天劫之雷强制劈开的结界来囚禁他。 可是药烛死了,他真的能安心修炼到得道飞升吗? 怕是早早就被修道之中的心魔惑了心吧。 情爱啊,就是劫,明明剜骨割肉,却让人甘之如饴。 在药烛的穷追不舍下,古厦终于愿意拼死一搏,不再夹尾逃生。 一个奇怪的法器被古厦从身上扔了出来,一扔到空中就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呜哇呜哇的,就像是出生的小孩找奶吃,可是听久了就让人觉得瘆的慌。 “呵,我当初居然被你这样的废物算计,真是羞耻。” 药烛冷冰冰的眼睛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傀儡师征召傀儡的专门炼制的铃铛,每炼制一个,便用他们的心头浸血泡九九八十一天。 待的大成之日,便是能够炼制出鬼铃扭转战局的那一刻。 那一刻,就是古厦希望用鬼铃扭转占据的这一刻,可是药烛怎么可能会让他成功召唤来傀儡呢? 尤其是他的手上还有那种像戈刑一样的得天独厚的除妖师,当初的药烛尚且还要忌讳他几分,如今她更不可能让这样的变数出现在这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她可活,敌人——皆、死! 手臂缓缓抬起,似是带着天地之威,而后往下一压,那个发出怪声的铃铛忽然不振的,诡异的悬停在那里像是被人无形中攥住了咽喉。 而后在静默后爆发出了无数拉扯着嗓子的凄厉尖叫声,好像有无数冤魂被囹圄在炼狱里煎熬,痛苦地想要爬出那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区域。 药烛歪了歪头,风吹过她冰冷的裙角。 “咔吧!” 铃铛碎了,药烛轻轻揉捏着手中的空气,面色清冷。 古厦眼中最后的一点希望消失了,但他还渴求着药烛能够放过他,刚要踌躇着跪下求饶。 药烛就对上了他的眼睛,轻轻道,“不必了。” 刺在药烛心上的刀不知何时掀开了古厦的脖颈,他的头颅带着此生命运多舛的他坠进了下方布满黑刺的山岭。 他终究是败了这一场决定他终身的仗,或许真如那个被他害死的仙人所说吧,他这等卑鄙小人,真的能成为俯瞰四方的神,才是天道瞎了眼。 那仙人临死前好像说……对不起,我不能回去娶你了……呵呵,可笑…… 古厦有些失笑,他闭着眼不去看四周倏地变得黑暗的空间。 临到死时,他居然想起的是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哈哈,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他活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任何……值得他想起的事情……呵呵…… 咕隆的一声,不知是头颅先掉下去,还是身体先掉下去了呢? 药烛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炎凌神戟还没有收起,连云霁知道,那是在等他。 虽然心疼,可是连云霁不想去找她,他想让药烛亲自来找自己。 这会证明,她还记得他,好稍微有些许爱着他。 你看,人类多脆弱啊,用一环叠一环的强力爆炸阵法将那捆缚大阵炸开以后,自己也死的差不多了。 嘿嘿……他已经走不动了…… 连云霁的背部早已染红,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早已断裂的白骨。 这个伤法,是要命的啊,他还坚持走了那么远,从忞山到瞭城,可是跨越了小半个国度。 药烛来了,她用没有丝毫怜悯的眼神看着连云霁,“你失约了。” 连云霁笑笑,不解释,只张开怀抱。 他知道药烛知道的,那已经凝固在连云霁脚下的一片血潭昭示着他已经在此地等候许久了。 药烛冰着个脸,活脱脱像是个等不到丈夫归家寡妇。 连云霁微微一下,他知道药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下只是一片温柔。 上前一步缓缓抱了抱她,连云霁把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轻轻道,“我喜欢你,所以,愿你能用一颗炽热的心去看这生灵洋溢的世界;愿你能用一颗怜爱世人的心去读这大千世界。”不能陪你,抱歉…… 药烛知道连云霁,她也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可是再回首,她只觉得可笑。 不管是那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还是悄然之间的怦然心动,她都觉得幼稚至。可是心下却有一个小小的奢望一直涌动着,那就是——不要伤害他…… ——救救他…… 她不想救,不过马上也不用她救了。 ——连云霁献祭了! 献祭给天界的诸神,也献祭给漫漫生机的大地。 他只求,药烛能够得到一个生灵应有的一切,高兴、动人、情真、意切…… 让她哪怕没有自己了,也能够明艳动人的活下去。 第44章 大结局 白色的光点慢慢地从连云霁的身上飘起,药烛情不自禁地抬手抓了两下,好像是要抓住那终将逝去的东西。 可是他抓不住的,连云霁微微笑着,用已经开始从指尖飘散的手去抚摸药烛的脸颊,声音忍不住颤抖道,“我多想……以江山为媒,以沧海为证,娶你……归家……” 光点轰然间消失,药烛泣不成声。 心痛到无以复加肝肠寸断,药烛大喊着连云霁的名字心丧若死。 可是那个总是痞里痞气欺负她的人终是离开了她,以那样决绝的姿态。 或许是他不想像古厦那样吧,活了一辈子,却不知为谁而活。 连云霁……生来只为他的爱人而活啊…… 无数霞光从天而降,仙音庄严肃穆,似乎是欢迎药烛成为无上尊神,可是药烛却悲痛不能自抑,她只一味地嘶吼道,“把连云霁还给我,还给我!” 可那终究是徒劳…… * 药烛又梦到了连云霁,她记得在那个寒风瑟瑟的夜晚,她蹲坐在原地,哭了好久。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啊,她都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无能至极的自己。 台下小妖热闹歌舞,饮酒高歌,尽情玩乐。它们受药烛庇护,自是不会被除妖师或者修仙者捉去剥皮炼药的。 可是相应的,它们也有提供药烛所需要的东西。 而药烛所求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个——起死回生之法。 起死回生简单,世上仙丹能够救治的不计其数,可是修仙者要起死回生则难于登天。 修仙者,修的便是与天道万物共生的仙法,既然死了,那就必定会把自身修为归还于天地,化作甘露成全万物。 况且连云霁是自愿献祭于天地,你见过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要回来的吗? 鸟雀高鸣,万兽齐舞。 这每日月圆的时候是最盛大的节日,可药烛却喝的酩酊大醉。 一些个宵小之徒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药烛受了情伤,缺一个可心的人在身旁伺候,便化作妖艳美男,打算迷惑君王,夜夜笙歌。 药烛乐得他们误会,就更不愿意不多做解释了。 她还就不信了,连云霁看到这一幕还能不气得跳起来争宠? 又是一坛酒送到嘴里,还别说,她手下这个会酿酒的小蛇妖手艺是真的好,这酒入口绵柔不说,该烈的时候还烈的让人想再来一坛。 正巧又有小妖上来勾引她,药烛醉眼朦胧地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道,“嘿,小宝贝儿,来,亲一个~” 来人气得几乎把手攥出咯吱咯吱声,他咬紧牙关狠狠道,“我走以后你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嘛。” 药烛一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怎么会,我天天都在想你啊,想你想到心都在痛。” 说着,又假模假样的哼唧了两声,假装自己脸上有泪,还指给来人看。 可是来人不信,他冷哼着别过头去,“我看你这山大王做的有声有色,每日里都有小妖怪往你怀里扑,倒不是想我的样子。” 药烛听着这话就毛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的真心。 “我都说了我想你啊想你啊,你怎么这么烦啊连云霁,还要我怎么想你,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药烛委屈地嘟着嘴撒娇,看似清醒非常。实则她喝了一天的酒,压根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她只是想连云霁想的久了,想……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可是那人却忽然抱住了她,身体居然还轻轻颤抖着,“……我也想你。” 药烛闻着他身上的苍松味,更是委屈地涕泗横流,“你去哪儿了呀,我找了你好久,可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啊,我怎么都找不到。” 圆月下的众小妖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干净了,唯留一个一身华服却疯疯癫癫笑着的女子和一个仙气飘飘一脸宠溺的男子。 他们是那样的相配。 若干年前。 师尊一脸抑郁地蹲在自己的小房间炼药,炼药炉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味丹和一个人。 如果仔细看,那人和连云霁长得一模一样,眉宇间甚至还隐隐间透着细细金光。 终于,师尊忍不住了,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老子不让你去,你想非要去,那女人本就是顺应天意而生,难道还能因为那一点小事死了不成?!你倒是个厉害的,为了人家连命都没了,最后还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瞅瞅你瞅瞅!那可是我最珍藏的一味丹,能牵引天机改天逆命不说还能一丹成神。为了你这都是为了你啊!老子舔都没舍得舔一口!” 师尊恨得咬牙切齿,轻啐一口道,“败家玩意儿……” 而后又是骂骂咧咧地去将好容易靠着东虞搜集来灵魂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炼丹炉里去融合。 师尊颤颤巍巍地捂着他的小心脏,哎呦不能想,一想就气得喘不过来气,哎哟喂……败家徒弟哟…… 已经隐匿在崇山峻岭里的瞭城,这里不知何时又有了人烟,地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上的它,即使被摧毁过一次,也注定会在历史的重现踪影,只是这一次它不再叫做瞭城,而是名为药城。 药城之所以叫做药城,不是因为这座城里满是草药,而是因为之前有一位仙子在这里飞升,名姓为药。 据说,上千年前有一个仙子在此打败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将其毙命于此自己也身受重伤。她还来不及多做处理就飞升成了神,不能再下界参与世事。故而派了一个修道者来镇压此地的魔气,不让魔气祸乱世间。 可是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早就没人听了,骗骗三岁小孩都没人信。 直到那一天,一身白衣飘飘、遗世独立的仙人凌空漂浮在空中,俯首望着药城的时候,那些在地上俯首跪拜的人依稀想起这个故事,原来这竟然是真的啊。 再后来,有人上山迷路不小心转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金碧辉煌却没有任何金银,而是源于那山洞上密密麻麻无所不有的金色符文。 符文刻着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在那迷路的人走后不久,山洞就轰然坍塌了。 就像是神留在这个世上的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或许那里面刻着的是连云霁对药烛满满的爱意吧…… 【新书预告】:《末日黑洞之无线跳跃》 ——专栏新文《无线跳跃》求收藏—— 《无限跳跃》全名《末日黑洞之无限跳跃》 又名:《老攻你为何总是要小受来拯救?》 跑偏版文案: 作者明明写的是 【地球遗民傻大胆 VS 逃狱叛党贵公子】 最后却写成了 【霸道小受爱上我 VS 娇养老攻轻轻踹】 全文不苏不(很)甜不(很)狗血,其实人家(不)是剧情流~ 正常版文案: 白任卓从来不是一个倒霉的人,可是倒霉起来不是人。 地球引力消失了没关系,他被吸进了黑洞也没关系,碰到的都不是正常人更没关系。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要摊上这个被追杀的天神叛党?! 而且,他不是同伙啊!不是!! PS:开局一根笔,写文全靠诌,小可爱们不要纠结过多硬核知识,因为这都是作者诌的。等我存稿十万就发文,每晚12:00更。 【以下正文】: 突然之间,他多年的近视眼好像治好了,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躲避在大楼里人们惊恐的眼神,以及那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 背后传来嗖嗖凉意,白任卓一回头…… ——全剧终! 他TM背后居然有一个黑洞!!! 白任卓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他的意识却清晰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被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崩坏。 他以为,从他离开地球到看见眼前这些光怪陆离的世界,不过才区区几秒钟而已。 可其实这个像虫洞一样的黑色漩涡,已经不知道带着他穿越了几亿光年,甚至于还在不在银河系都不知道呢? 说不定在遇到黑洞那一刻,他就成为了在宇宙中漂流的遗民。 白任卓怔愣着看着眼前漆黑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等了很久,思维混乱麻木中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绝望。 就这样吧,他想,或许死了才是最大的解脱。 黑洞就想是一个永不停歇的跳跳球,带着他跳跃到深海,带着他跳跃到高空,亦或者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他总是在降落,而肢体也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或许他早就死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思维却得已保存,或者是他的灵魂活下来了,带着他的奢望和不甘——他想活下去啊。 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次白任卓不再是坠落了,而是不知道落在了哪片土地上,刚刚下过雨的土地传来清新的味道。 旁边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白任卓等了很久,等到他已经怀疑黑洞是不是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带着他再次跳跃了啊。 旁边却陡然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服刮过矮草的声音。 “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山间的凉风吹过一望无际的稻海,轻柔却有力。 “我?我也不知道,我生存的地方出现问题了,我在逃跑的过程中掉进了一个黑洞,它一直带着我辗转各个地方,而我除了感觉自己还活着以外,一无所有。” 白任卓在心里想到,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听不到的,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听到一团空气讲话。 “哦?‘黑洞’?这个称呼倒是很形象啊,我们这里称呼它为赛琪格,意为调皮的旅行者。” 陌生人毫不见外的和他交谈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就想是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儒雅渊博的智者,他随便的一些见解就可以给他带来希望。 “赛琪格?这里不是地球?” “地球?我不知道那是那里。” “那银河系呢?你听说过吗?” “没有。” 白任卓不说话了,其实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他掉进黑洞的时候,这些就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或许在他人眼里自己还是即将要掉进黑洞里的一个小黑点,实际上他已经旅行了不知道几亿光年,而地球说不定也早已开始了一个新的生命纪元。 “你在苦恼什么?” 陌生人问,像是好邻居每日早安的问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孤独吧,生命的路上已再没有人与我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想不到小番外了,所以就把新书《无线跳跃》的一小段内容贴上来了。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点开作者专栏关注我的新文哦,谢谢大家!